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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東林黨幫魏忠賢做大閹黨你信么

魏忠賢用人和東林黨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極端現實主義,一個是極端理想主義。對大多世俗人而言,哪個更具有吸引力?請欣賞中央電視台與中國出版集團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聯合出品的本人新作《東林沉浮》選11——

東林黨幫魏忠賢做大閹黨你信么

說起魏忠賢和東林人的鬥爭,還真有些淵源。

早在魏忠賢還未成大氣候時,和東林黨人就有過正面交手。

就是前面我們所提到的移宮案,在「搶太子」事件中,作為李選侍的近侍太監,魏忠賢沒搶過東林黨人。可以說,他和主子李選侍一樣,是東林人的手下敗將。

通過移宮案,東林人大獲全勝,滿朝盡飄東林旗幟。此時的東林人,雖然感到了閹黨的威脅,但從心底還沒太把魏忠賢放在眼裡。魏忠賢此時雖是皇帝紅人,但東林人連贏爭國本、挺擊、紅丸、移宮四場廟堂戰役,氣勢旺盛。

然而,人都是會變的,包括對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移宮事件過後,東林人的勢力空前增長,而魏忠賢也在悄然崛起。一個以魏忠賢為首、足以抗衡東林黨的政治集團洶湧出世,閹黨誕生了。

說到閹黨,很多人望文生義,以為這是一個太監組合,其實是誤讀了。閹黨的主要人馬恰恰不是太監而是大臣。魏忠賢的得力幹將都大多來自外廷。那麼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呢?為什麼不皈依東林而投靠太監陣營呢?

主要是這麼三種人:

第一,是與東林不同道的大臣,道不同不相為謀嘛。

第二,是被東林內閣處理過的人。

第三,是在東林內閣永遠看不到升官發財希望的人。

我們舉一個代表人物吧,崔呈秀。

這個人就集這三種人於一身。

崔呈秀,他是薊州人,也就是今天的天津薊縣。萬曆四十一年進士。《明史》說他為人「卑污狡獪,不修士行」。這人卑鄙無恥,沒有道德感及一個士大夫的形象。但這樣一個人,也喜歡攀高枝,說來好笑,初期崔呈秀竟是東林黨人的一個擁躉,有心依附東林黨,在東林人力薦李三才入閣中,他也是喊得很響的一位。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東林黨人始終沒有正式接納他。天啟初年,崔呈秀擔任御史、巡按淮揚,路過無錫東林書院的時候,再度被這裡的超強人氣所吸引,駐足觀望、聽講,動了入會的念頭,但是東林主盟反應消極。不能做同志,也不打緊,不一定成為敵人。但是緊接下來的一件事,卻真的化友為敵,使崔呈秀和東林黨人反目成仇了。

什麼事呢?史書《明季北略》記載,這個崔呈秀是個愛財如命的官員,而且特別擅長索賄。他是怎麼索賄的呢?本來這個御史是監察百官的、一個反貪幹部,但是他卻反過來來貪。他是怎麼來貪的呢?

比如這個崔大人,每次接到一封舉報信,便把被舉報的官員招呼過來一起喝茶,喝著喝著突然掏出一沓材料,往官員眼前一攤,說有人舉報你,說你貪污數額巨大,而且還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啊,如果這件事捅到皇帝那裡,那你凶多吉少。一般被舉報官員一聽這話、一看這陣勢都很害怕,也很知趣,轉身就送崔大人幾千兩白銀,這幾千兩白花花銀子就到手了。所以崔呈秀這麼一來,在地方繞那麼一圈,就弄個盆滿缽溢,滿兜子全是錢,回來了,就是這麼發財的。

崔呈秀的所作所為,讓有的同僚感到不滿,非常氣憤。有的是眼紅,有的是義憤、看不慣,於是崔呈秀遭到舉報。當時主管幹部的正是東林黨元老、吏部尚書趙南星,趙老做事很正,他對崔呈秀這種官員,反貪幹部反過來貪非常氣憤,下令革職查辦。崔呈秀被一擼到底。

丟了官帽的崔呈秀終於明白了,自己跟東林黨不是同路人,於是連夜改換門庭,跑到魏忠賢的私宅,進門兒就抱大腿認乾爹。魏忠賢正是用人之際,馬上就認了崔呈秀,認了這個乾兒子,然後到天啟皇帝面前為崔呈秀洗白,說人家老崔廉潔奉公,那些告他的人都是誣告。於是崔呈秀又被官復原職了,而且後來還進一步得到提拔,加官晉爵,做到了兵部尚書高位。從此,崔呈秀就死心塌地投靠了魏忠賢,是魏忠賢的得力幹將和幕僚,位列魏忠賢文臣「五虎」之首。在後來魏忠賢反制東林黨人的鬥爭中,他發揮了「閹黨大腦」作用。

可以說,在東林黨對魏忠賢發起進攻之前,幾乎所有的東林人,都低估了這個魏忠賢的能量。東林人不知,魏忠賢后勁兒十足。天啟二年,以升任皇帝主筆——司禮監秉筆太監為標誌,魏公公著力組織了自己人馬——閹黨,已經建立了一個只聽命於自己的國中之國。

在這個國中之國、獨立王國中,不僅太監雲集,而且有大批不請自來的官員。其中包括內閣和六部的很多高官。那麼,為什麼這些內閣和六部的高官,很多人願意跟著魏忠賢走、而不是跟著東林黨人走呢?

除了我說的上面三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用人策略。東林黨人用人策略是什麼呢?史書記載:「方東林勢盛,羅天下清流,士有落然自異者,詬誶隨之矣……核人品者,乃專以與東林厚薄為輕重」。

這句話什麼意思呢?說東林人執政的時候,網羅天下清流。他認為清流你就可以與之為伍,如果你的品格,達不到他們認為的清流標準,那麼你就被掃地出門了。所以東林黨人核查人品,就是以東林的是非為是非。從這個用人觀上,我們可以看出東林黨人的用人觀,是儒家傳統的價值觀:君子入仕。也就是只有君子才能從政才能當官,這是他們的價值觀。

實事求是地說,把人分成君子和小人,這種區分方式過於簡單和不科學了,我們知道,這世界上除了君子和小人,很大一部分人是世俗人,是屬於俗人,這個俗人既不屬於君子,可能也不能算是小人,怎麼能非黑即白、簡單給人貼標籤呢?

而且,東林黨人在用人方面非常計較前科,就是非常計較一個人的歷史問題。比如天啟二年,正是東林黨人日盛的時候,應該團結大多數官員,一起做大事。但是他們卻搞起了秋後算賬。東林黨人的一個幹將,前面提到的挺擊案中關鍵破局人物、刑部主事王之寀,此時已經高居刑部右侍郎之位,寫出了一本《復仇疏》,大意如下:

「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光宗一生多難,含恨而死。李可灼進紅丸,崔文升用瀉藥,是誰指使?張差持梃闖宮,安危只在呼吸之間。他以入宮有內應外援,外戚鄭國泰(鄭貴妃之弟)的責任不可推卸。」

這顯然開始翻歷史舊賬。朝中的大員挨個兒過篩子,看看你在三宮案中的表現有沒有污點,是不是站到東林黨一邊,是不是站在了正義一方。結果最後搞得水至清則無魚,逼得很多大臣都被迫找魏忠賢去了,跟東林黨人混不下去了。誰沒有點小辮子,誰沒犯過錯誤呢,一個人可能是完人嗎?我反覆說過,這世上只有兩種人不會犯錯,一種是不做事的人,另一種就是死人。你東林這麼潔癖,別人跟你怎麼混?

而魏忠賢那一邊則不然,他的用人觀是什麼呢?來者不拒。只要你有兩把刷子,跟定我,那我就給你加官晉爵,這個用人觀就和東林黨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極端理想主義,一個是極端現實主義。雖然兩者都很極端,但對大多世俗人而言,還是現實主義更具有吸引力。

這就像跟著清官干、還是跟著貪官乾的道理一樣。跟著清官干,門檻高還沒有油水,跟著貪官干呢,門檻低還有實惠。所以東林黨人這種用人觀,反倒逼得很多人投靠了魏忠賢,把閹黨做大了。

力量的對比正在悄然發生變化。天啟四年,就在東林黨人走向輝煌的頂端時刻,閹黨的勢力也如日中天。魏忠賢組建的政治集團,可以堪稱史上最強大的閹黨集團——

文臣有「五虎」,武將有「五彪」,打手有「十狗」、馬仔有「十孩兒、四十孫」。

具體說來,「五虎」就是朝中五個文官幕僚——兵部尚書崔呈秀、工部尚書吳淳夫、大常少卿田吉、太常卿倪文煥、左副都御史李夔龍。

關於崔呈秀我們前面已經做過介紹,崔呈秀之外,「五虎」中另外「四虎」,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田吉,與崔呈秀的情況大同小異。

二虎吳淳夫,福建泉州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天啟初任陝西僉事。據《明史·吳淳夫》載,他因瀆職,「以京察罷」,回泉州。因為瀆職被搞京察的東林內閣罷官趕回老家。但是吳老二旋即抱了魏忠賢大腿,之後時來運轉,一路高升,最後官拜工部尚書。

三虎李夔龍,福建南安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出任吏部主事,被東林言官彈劾丟了官。改換門庭投靠魏忠賢后,平步青雲,官居左副都御史。

四虎倪文煥,江蘇揚州人。天啟年進士,官居御史,性格暴躁,喜歡掐架。他投靠魏忠賢是因為這樣一件小事——

一次,倪文煥進皇城,可能是因為沒帶進門證,遭到一門衛攔阻,脾氣火爆的倪大人,一語不合就動了手,痛打了這位門衛。這皇城門衛雖然只是一個兵,但其身份有象徵性,他象徵著皇城與皇帝。倪文煥的行為自然觸犯了國家法律,於是,有官員就準備彈奏他要治他罪。倪文煥害怕了,恐懼之下找到了魏忠賢的心腹「五虎」之首崔呈秀。二人平時也有往來,倪文煥當然希望崔呈秀能給自己指一條明路。當時,魏忠賢正在朝臣中招兵買馬,崔呈秀就把倪文煥推薦給了魏忠賢。魏公公權可通天,小事一樁,對倪文煥所犯下的這點罪行輕描淡寫地抹去了。倪文煥為了感激魏公公的幫忙,就認了魏太監為乾爹。自此後,這位魏太監乾兒子的主要工作就是構陷,專門負責誣告朝中不肯與魏忠賢合作的正直官員,倪文煥的誣陷功夫很是了得,被他誣陷而喪命丟官的多達數十人。倪文煥整人有個特點,一般並不直接攻擊,而是落井下石。先等別人站出來攻擊目標,他看時機已成,便從旁助力、趁火打劫,撲上去瘋咬一番。大多被構陷官員,經他這麼一追咬補刀,九死一生。

五虎田吉,河北保定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初任知縣,因貪財口碑極差。但因為他出身官宦世家,叔叔田爾耕是魏忠賢的「大兒」,所以依靠這層關係,抱了魏忠賢大腿,結果政績糟糕的他不降反升,做了太常少卿。太常寺是大明王朝最高禮儀機關,少卿是太常寺的行政主管,正四品官員。一個沒有禮義廉恥的人,卻做了主管國家禮儀的要員,這個國家的道德如何會不淪落呢!

這是「五虎」情況。那麼「五彪」呢?

所謂五彪,就是警備首都的五大武官——錦衣衛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衛指揮崔應元、東廠理刑官孫雲鶴、錦衣衛右都督楊衰。

田爾耕,河北任丘人,官宦子弟,田吉的叔叔。田爾耕父親曾任兵部尚書,田爾耕以祖上之功加逢迎之功,拜了乾爹魏忠賢,成為魏忠賢「大兒」,之後飛黃騰達,以軍功蔭錦衣衛職,天啟四年後掌管錦衣衛,官至錦衣衛指揮使、左都督。我們知道,但凡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大都是「狼貪之行」。田爾耕治下的錦衣衛如人間地獄,一如明史記載「鍛煉嚴酷,入獄者卒不得出」。那裡刑訊逼供無法想像,進去者有去無回。

許顯純,河北定興人,武舉出身,史書記述,說他性情極端殘暴,「深文巧詆,捶楚之下,魂飛魄搖,無可名狀」,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但說起這個魔頭的身世來,卻令人吃驚,祖上不是土匪,而是貴族。他爺爺許從誠做過駙馬都尉,是嘉靖帝明世宗朱厚熜五女嘉善公主的丈夫,所以他應該算得上是嘉靖皇帝孫外甥、正宗皇親國戚,但是「皇家孫外甥」也不如「當權者乾兒」好使,酷吏本性的他,很識時務地投靠魏忠賢,當了魏的「義子」, 魏忠賢把他當成了最快的一把殺人刀,任命他為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天啟四年又當了鎮撫司長官,也就是皇家監獄的監獄長。

「五彪」的其他三位崔應元、孫雲鶴、楊寰都是市井無賴式人物,因為善於逢迎,弄虛作假,心狠手辣,而升做廠衛中級官員。

所謂「十狗」,內有追隨魏忠賢的內閣要員:東閣大學士顧秉謙,建極殿大學士魏廣微。

顧秉謙,江蘇崑山人,史稱為人「庸塵無恥」,說這個人非常庸俗沒有羞恥心。萬曆二十三年進士,歷任庶吉士、編修,累官禮部右侍郎。天啟元年晉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天啟二年魏忠賢掌權,他率先趨附,「曲奉忠賢,若奴役然」在魏忠賢面前,表現得像個老奴。天啟三年,顧秉謙入閣,任東閣大學士,參與機務。天啟五年正月晉少傅、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九月晉少師。此人善於排擠和殘酷迫害異己,製造冤案。雖然他翰林出身,學識過人,可無恥也過人,無恥到魏忠賢沒找他,他就自己上門去了。天啟初年,已經做到尚書高位的顧秉謙,都七十一了,按說干幾年就該退休,但偏偏人老心不老,想更進一步,大臣又瞧不上他,索性投了太監魏忠賢,實現了「宰相夢」。

魏廣微情況比較複雜。他是名門之後,魏廣微的父親魏允貞是個有名的鐵面御史,彈劾不避權貴,連首輔張居正都被他彈劾。魏允貞與東林黨重要人物趙南星是至交。

萬曆三十二年,魏廣微與胞弟魏允中、魏允孚同中進士,人稱「三鳳」。按理說,有父輩這層關係在,魏廣微應該投入東林陣營,然而,他卻走到東林的敵對面。說起來這既有他的品質問題,也有東林黨策略方面的失誤。東林黨認為魏廣微是個小人,「性狡詐而無氣節」,所以還在他任南京禮部侍郎時,就把他列入清理對象,硬把他擠向了魏忠賢。魏廣微在魏忠賢的提攜下入閣,但他心裡還是不情願與東林黨人對抗的,曾三次登門拜訪趙南星。趙南星看不上他,擺了一副大架子,不見他,還在別人面前說好友魏允貞沒他這個兒子,弄得魏廣微只好硬著頭皮跟隨魏忠賢,與魏忠賢一里一外,配合攬政,號稱「外魏公"。最後一路升任太子太傅、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直至太子太師。

而所謂「十孩兒」、「四十孫」,並非全指魏忠賢的家屬嫡親,他們大都是三榜進士出身的文人士大夫、拜魏忠賢為爹為爺的乾兒孫,諸如「十孩兒」中,有左僉都御史李魯生、御史李蕃、御史石三畏,「四十孫」中,有東閣大學士顧秉謙之子、建極殿大學士魏廣微之子、廣州廉州知府魏豸之子……

除了上述這些虎狗孩孫,魏忠賢在太監陣營里,還有兩位重要合伙人——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司禮秉軍太監塗文輔。

王體乾,北京昌平人,原為尚膳太監,為了往上爬,處心積慮抱大腿,先巴結王安,後見王安失寵,隨投靠魏忠賢,做了魏的死黨,甘效犬馬之勞,幫助客魏搞掉了王安,自己當上了名義太監之首——司禮監掌印太監。但是他知道誰是大王,處處唯魏忠賢馬首是瞻,由他給魏忠賢撐傘,魏忠賢在內廷是一馬平川,無所顧忌。

塗文輔,河北保定人, 據史書《酌中志》描述,他「姿容修雅」,相貌堂堂。而且此人通曉文理,富於心計,又喜歡彈琴射箭,與魏忠賢志趣相投。

塗文輔的發跡來自客氏。他原本不是太監而是教書先生。客氏入宮當了奶媽後,兒子侯興國尚且年幼,需要有人教習讀書,於是就選了塗文輔做授讀。後來客氏宮中發達,為了跟定客氏,塗文輔於天啟元年閹割入宮,可見心也夠狠。入宮後,他很快看出誰腿粗,於是又抱住魏忠賢大腿,百般奉承,依靠巴結依附客魏,得以任管庫內侍。兩年後,又升乾清宮管事,直接伺候皇上,整天誘導天啟玩木匠花活兒。由於他一身集中了三大政治資源:天啟、客氏、老魏,因此晉陞極快,很快升了隨堂太監兼御馬監掌印,總提督四衛營,同時還提督太倉銀庫和節慎庫。成了閹黨的財神爺。

按照明制,太倉銀庫與戶部是一條系統,節慎庫與工部是一個系統,應該分開管理,其時由他一人總管,實為違制,可見其受寵信之深。他也大言不慚,強行買下了皇親李承恩的宅子,在門口的匾額上大書「戶工總部」四字,以為炫耀。「總部」一詞,原為明初吏部下設的屬部之名,後廢除不用。塗文輔將自己私宅以前代官衙名命名,囂張不可一世。

塗文輔去戶工兩部辦事,部里的主事都要對他行下屬禮。他乘坐的八抬大轎,氣度不凡,揚揚於長安道上,跟隨的僕從動不動就上百人。古代大官出行時,僕從中有專門吆喝清道的「道子」,一路要高聲呼喊:「轎子來了,前面的車輛閃開、閃開!」是為「呼殿」。塗文輔的隊伍出來,呼殿之聲「比閣臣道子還雅,其音細而長,彷彿聖駕」,內外官員無不下馬迴避。

從入宮起,塗文輔僅用了四年工夫,就爬到了秉筆太監的位置,氣焰遠超出魏身邊的其他太監。作為魏忠賢的心腹,他曾理直氣壯宣揚:「內有塗文輔,外有馮振鷺(馮銓)」!將他與閹黨外廷二號人物馮銓並列,儼然已是內廷僅此於主子魏忠賢、不次於王體乾的頭面人物。

從以上閹黨之陣列可見,不僅中央政府,宮廷內外、各地總督巡撫均有魏忠賢死黨,從內閣六部至地方督撫,遍布魏忠賢的人,他們角色各異,分布各地,兵強馬壯。

這陣勢一點也不比東林黨弱,甚至可以說,蓋過一頭。

後崇禎初年清查「魏黨逆案」的結果,一共清查出首逆同謀6人,交結近侍19人,交結近侍次等11人,逆孽軍犯35人,諂附擁戴軍犯15人,交結近侍又次等128人,祠頌44人,共計258人,如果加上「漏網」57人,那麼共計315人。可見魏黨聲勢之大。其人數是一百單八將的東林三倍。

當然這些閹黨成員,也不是鐵板一塊,與此前東林的分類相仿,閹黨大致也可分三類:

一是死黨類,以客魏為首,兵部尚書崔呈秀、太常少卿李夔龍、工部尚書吳淳夫、兵部尚書田吉、左都督田爾耕等為代表的閹黨頂層,共同的利益將他們串成一條繩上的螞蚱。

二是爪牙類,以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兵部尚書霍維華等為代表的官宦跟班,為魏忠賢賣命,被閹黨豢養。

三是反水類,這部分在閹黨的外廷成員中佔了很大比例。以內閣大學士魏廣微等為代表,他們從心底並無完全認同閹黨,但是在東林和閹黨之間選邊站的時候,不受東林待見,加上自己有切實的利益追求,所以半推半就,依附了魏忠賢。

這「第三種人」大員甚多,除了魏廣微,還有一個要員,也是「第三種人」中的一個典型代表,他就是後來在晚明史上臭名遠揚的阮大鋮。

阮大鋮,安徽桐城人,左光斗老鄉。是交叉於東林黨與閹黨之間的雙面人物。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授官給事中。阮大鋮曾經列籍東林,為高攀龍弟子。同鄉左光斗是東林桐城派領袖人物,也是阮大鋮倚以自重的朋友,在打倒漸黨方從哲等人的鬥爭中,阮大鋮也立了功,因此名列東林骨幹,在《東林點將錄》中綽號「沒遮攔」。

天啟四年春甲子,吏科都給事中出缺,左光斗通知阮大鋮來京遞補。而趙南星、高攀龍、楊漣等另一些人因為看出阮大鋮品質問題,「有才無德",遂即反對左光斗提撥這個老鄉,因此「以察典近,大鋮不可用」,而準備改用高的另一名弟子——同為東林闖將的品德高尚的魏大中。

等到阮大鋮到北京時,位子沒了。本來按資歷應該輪到阮大鋮升職,但卻被擱一邊了。阮大鋮羞憤不已,太沒面子了,在群僚面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此時魏忠賢出現了,伸出援手,補了個缺給阮大鋮,讓他得償心愿。但是,阮大鋮剛上任一個月,東林大臣的彈疏就接踵而至,嚇得他棄官逃回老家。而沒過多久,又被魏忠賢召回,回至京城,升為太常少卿。東林黨反覆棄用阮大鋮,魏公公也用行動反覆表明,用定阮大鋮。阮大鋮對魏公公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從此這個東林出身要員,就當上了反東林楷模。

還有前面我們提到的那個,被東林內閣踢出來的徐大化。

天啟四年夏,他在癸亥京察中受了重創,就第一時間投入魏忠賢的門下,而後又引薦了一大批與東林有仇的人給魏黨添磚加瓦,比如此前攻擊東林李三才的邵輔忠等,盡為魏忠賢所用。在後來名列逆案的閹黨文官官僚中,遭到東林黨人排擠的原「邪黨」分子有近五十人之多。這些人大多與魏忠賢原本並無瓜葛,但對於東林的共同敵對立場卻使他們很容易站在一條戰線上。何況這些人本非氣節之士,眼看朝局大變,跟上魏忠賢又能報仇,又能陞官,何樂而不為呢?

史書記錄,天啟三年前,簇擁在魏忠賢周圍的還僅僅是一群大小太監及其親隨,而天啟四年「京察」「外察」之後,魏忠賢集團卻一下子冠蓋如雲,人材濟濟了。這種情況,主要是東林黨人「幫忙」——為淵驅魚政策造成的。

我在前面講述東林新政的時候就提及過,東林內閣在天啟四年春,考核幹部,一次就處理了中央地方要員338人,這三百多人被踢出來,上哪了?可不是老老實實都回家了,而大都是改換門庭,重新拜碼頭,找魏忠賢送銀子遞名片,希望重新出來做官。

正是用人之際的魏忠賢,當然是來者不拒了。

不管怎麼說,逐利是人的一大本性,而理想信仰卻是更高層次的生命追求,魏忠賢的閹黨,俗人居多,但是卻比東林更能滿足人的本性慾望,所以,他們的陣容人數超過東林三倍,就不足為奇了。

而魏忠賢之所以能吸引朝中官員追隨,還和一個人的點化和搭橋有關。

魏忠賢宮中有一個老師,值得特別提一提。他就是沈潅。

沈潅,浙江人,萬曆年間的進士,泰昌年升內閣大學士,是內閣中最早與魏忠賢友誼的官員、戰略合作夥伴。此人本是浙黨骨幹,身為士大夫,卻偏偏與宦官緣分深厚。

沈潅初入官場,就進了翰林院,任內書堂教習,所謂內書堂,就是明朝宦官學堂。我們知道,明朝建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為了防止太監干政,是不許宦官讀書的。但是到了明朝中後期,因為朱元璋兒孫執政能力下降,必須找幫手,所以宦官又被重用起來了,要替皇帝整理甚至處理文件,那麼沒有文化怎麼行呢?於是就在宮中設了這麼一個學堂——內書堂。選內使十歲上下者二三百人學習。選翰林官員為教習。

沈潅就是教習這麼一個角色,給宦官授過課,說白了,就是宦官老師。他所教過的宦官對他須執弟子禮。初入宮時的魏忠賢,雖然老大不小了,但因為會來事也可以自由出入內書堂,時不時聽上幾課。說起來,沈潅也算是他的老師,魏忠賢也可以說是沈老師的弟子。泰昌帝即位後,浙黨黨首方從哲組閣,重用沈潅,讓其入閣做大學士,參預機務。入閣後,沈與魏忠賢暗通款曲 ,紫禁城「內操」就是他的主意,這個主意相當於讓魏忠賢掌握了御林軍,開始培植自己的武裝——魏家軍了。在沈老師的企划下,魏忠賢按圖索驥,在宮中挑選體格健壯的太監組成一支禁軍,將從兵部要來的大量火器配發給眾太監。還令錦衣官召募兵士數千人,魏忠賢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到軍中,並讓他們在軍中擔任要職,隊伍的指揮部就設在午門城樓上,魏忠賢經常帶領這些隊伍在紫禁城內演練,稱之為「內操」。每當「內操」,魏忠賢身著盔甲,騎著高頭大馬巡視軍隊,猶如國家最高司令兵馬大元帥,他號令一下,閹軍就操練起來,鼓聲陣陣,震耳欲聾。

內操部隊人數最多時有萬人,出入肆行無忌。

此外,魏忠賢還讓「五彪」之首田爾耕掌控錦衣衛,「二彪」許顯純升任鎮撫理刑,負責監視朝廷內外動靜,發現異常,立即鎮壓。

可以說,天啟皇帝的刀把子,已經基本握在老奴魏忠賢手裡。而天啟皇帝不以為然,反倒覺著「內操」等等有趣,是老奴為自己擺威風,甚至有一次「內操」時,一個太監不小心弄響了火器,火銃走了火,差點將看熱鬧的皇帝傷著,小皇帝也不覺危險。

而東林人這一邊呢,習慣了「嘴炮」作業,對真正火炮殺傷力的認識也有些不足。「動口不動手」的他們,馬上就要嘗到流氓下黑手的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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