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導演的自戕:請愛這醜陋又荒涼的人間
「有些人死了,他還活著……」
初讀這句詩時,心底泛起的是嚮往,是對精神在肉體朽敗後長存的希冀。
再讀這句詩時,心底泛起的是難捱,是對自我在他人心目中苟活的恐懼。
而在備受關注的胡波導演身上,這句話更顯無稽——即便長久的活在了別人的心中,但終究沒能活給自己。
《大象席地而坐》(2018)
導演: 胡遷(胡波)
編劇: 胡遷(胡波)
主演: 章宇 王玉雯 彭昱暢 李從喜
拍完這部片子,胡波自殺了。
有人說懷才難遇,有人說世道艱險,有人詛咒被牽扯進來的製作人,有人鄙薄被利益熏黑了的心肝……
這是近期最有熱度的新聞之一,也是近期最可思索的人生之事。
片子里說,人生是片荒原。
《大象席地而坐》劇照
若單從影片本身看,令人驚喜的是,胡波對貝拉·塔爾的風格已經抓住了神髓,而後者「20世紀最後一位電影大師」的別稱,也足可說明這部電影絕不至於糟爛。
也可以說,作為一部藝術片,《大象席地而坐》在柏林獲得的讚譽,打得不只有同情牌。
儘管貝拉的風格配合著影片的強戲劇性,存在著或多或少的違和感,但若你是個喜愛敏感又深沉敘事的人,那麼,總會在其中得到一些感觸。
《大象席地而坐》劇照
你總是不高興,跟個詩人似的。
很多人看到了世界的惡意與嚴寒。
很多人看到了胡波的偏執和敏感。
敏感放大了惡意,偏執拒絕了取暖。
最終,他把自己吊在了樓梯上,悄然地放棄了掙扎,接受了黑暗中隱隱用力的撕扯。
無論是因經濟困窘,抑或是因夢想幻滅,理由在那一刻,已經煙消雲散。
胡遷(胡波)
人類最自得的不是智慧,反而是自由。
如我們每一個人,生而不由己,於是都多多少少為「由己」而奮戰過。
而大多數人的終局,依然徘徊在身不由己的邊緣。
或許自由不是絕對,或許人生終究不能孤立於外在……
這時候,死似乎成了自己唯一擁有的自由?
人最自誤的地方就在這裡——
若你還有自由,你不會選擇死亡。
王小波《黃金時代》
我不能選擇怎麼生,怎麼死。但我能決定怎麼愛,怎麼活。
在胡波與我們這代人蹣跚學步時,王小波已經說得明白。
誠然,所有不被珍愛的人生,都應該成為高傲的絕版。
可是,神賜你這片荒野時,曾經期待你是那高飛的鷹。
叔本華也曾低嘆,人生實如鐘擺,在痛苦與倦怠之間擺動。
可誰逃得過時間之蹄而不蒼老?
可誰躲得過現實的棰而不折股?
沒有……沒有。
雖有不同,
賈宏聲卻忽然映在心頭
深情即是一樁悲劇,必得以死來句讀。
簡楨如是說,卻依然輾轉於人生之間,周折於慘淡的世界。
胡波留下了很多文字,自述本身也為傾述——終究,還要對人去述說。
然而,人與人的接壤,能述說的僅是片面辰光。
能說的,都不是最深徹的孤獨,都不是最刻骨的痛苦。
胡波思考劇本
人纏不過的是自己,在萬籟俱寂的時刻,以刀鋌與自我短兵相接。
而胡波,最終是敗下陣了。
這無關懦弱與堅強,也無關世情與人心。
死之一事,只在自己。
他人眼中的銘念,捨去真正痛徹心扉的憑弔,更多是消遣而近乎偽善。
胡遷(胡波)
陌路者最大的參與不是吵鬧,是思考與前行。
如果有醒不了的夢,請一定去做;
如果有走不完的路,請一定去走;
如果有變不得的愛,請一定去求……
如果什麼都沒有,哪怕甘心回到自我的作繭自縛,也不要狠心選擇自戕的破罐破摔。
懂得人會懂,他們的懂會讓你再去破繭而出。
不懂的人不會懂,你的生死,何時真能進入他們的心中?
《大象席地而坐》劇照
讓世界是世界,讓甘心是我們的繭。
人的世界,醜陋又荒涼。
可那不是唯一的世界,只是最易被察覺,也因而最易給人傷害。
更大的世界,深邃而瑰麗。
要到達那裡,必得看透眼前的荒涼,愛上眼前的醜陋……
而後,在荒涼中找到那片水澤,在醜陋中覓得那抹亮色。
《大象席地而坐》劇照
人類最應自得的,是擁有漫長到可怕的生命。
請去光榮地受傷,請去勇敢地痊癒。
請期待自己的人生,直到生命盡頭,即便成為傷痕纍纍的人。
哪怕殉於對人世的熱愛之中,
哪怕以血泊酹那曾衷心景仰過的天地。
彼時的他,
心裡是否也曾熱愛與景仰?
因你無可奈何地開始了這段生命,因你奮盡全力改變過這次人生。
因你最終選擇了自由卻註定困頓的前路。
那時你的初心中,必然因希望與幻想,而無限縱浪。
縱浪就縱浪到底吧——已然拍案下注,還請放膽做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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