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化即是敗壞

古語有言「大道至簡」，說的是大的道理是極其簡單的，可以用一兩句話就可以表述清楚的，所以才有「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的說法，這裡的「簡」說的是一種對於精髓的領悟，比如說：武術高手在搏擊時總是一招制敵，擊中要害，絕對不會大戰300回合才擊倒對手，經驗豐富的醫生總是可以精確判斷病情，然後藥到病除，而不是翻開讀過的所有醫書來斷病。

但是，這裡的「簡」字並不是對於大道的簡化，反而是對大道包含的內涵之深的體現，比如老子曾說：「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道不可說，非常不可說」，其實老子可以對「道」進行表述，但是他非常清楚「道」字含義的複雜，即確實無法解釋的完全，所以才用「道」或者「道樞」之「名」來涵蓋其「實」。又如一個簡單的「仁」字幾乎概括了孔子的所有思想，但是當孔子每次談到「仁」這個字時都會進行不同的表述從而賦予它不同的概念，這其實就是繁簡之辯、小大之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前面所講就是為了讓大家理解「簡」字和我後文所講的「簡化」存在的區別，以免產生誤解。

在戰國時期有一個著名的學派，名為「楊朱學派」，此家的思想和墨家是完全對立的，他講求人應該從個人本位出發，提倡「貴己」、「為我」、「輕物重生」，視個人感官的物質利益高於一切。而墨家則強調「兼愛」，即天下為公，人們應該平等的互相愛護。雖然兩家的學說有所不同，但是這兩學派其實都是懷著救世的目的在對人性進行引導。

這時候，敏感的人估計已經可以用現代漢語的語言來做個表述了，信仰楊朱主義的人會說：墨家的思想太不注重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信仰墨家主義的人會說：楊朱的思想自私自利，應該被拋棄。

當孟子了解了楊朱和墨家的學說，他將其對比道：「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孟子·盡心上》）抨擊「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孟子·滕文公下》）。」

這即是孟子對於兩家家學派的評價，非常地犀利而且振聾發聵。在孟子看來，人性是複雜的，人性之中既應該保留「為我」的能力，又應該存在「為大家」的道德，二者並不矛盾而且缺一不可，任何對於一方的過度強調或者單一支持都是對人性的簡化，簡化人性就意味著敗壞人性、使人趨於禽獸。

這種對於人性進行簡化的現象其實非常多，比如在工業革命時代，人人都是利己主義者，都把個人利益、個人價值排在了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忽視了他人和社會，導致了階級分化和社會矛盾的加劇，以及嚴重的混亂和戰爭。

再比如，六七十年代時，我們都自詡著進入了共產主義時代，都應該學習某種精神來毫不利己，完全利人。可是結果呢，人權遭到了泯滅，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民生凋敝，餓殍遍野。人們不再理會倫理秩序，父親揭發兒子，兒子狀告父親；也不再理會道德秩序，學生開始揭發、批鬥老師。「無父」之舉，讓人悲嘆。

把人性簡化成對於個人利益的追求，我們常常會認為是自私的行為。而把人性簡化為應該完全為公，就堂而皇之的被絕大多數的人所接受，甚至成為了政治正確，大肆宣揚。

殊不知人性是複雜的，任何一種對於人性的簡化其實都是在敗壞，不僅敗壞了道德，更敗壞了人性。

筆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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