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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實誠而光輝的書——序羅輝《學儒拾零》

一本實誠而光輝的書——序羅輝《學儒拾零》

余東海

作者授權 儒家網 發布

孔子二五六九年戊戌正月初八丙戌

耶穌2018年2月23日

作者與我有不少人生巧合。我們都出身底層,自幼失教,都飽經人世風霜、飽嘗世態炎涼而赤心不改,都曾沉迷佛學而歸本於儒,都同樣尊重佛教而嚴辨兩家之異。古來通達佛道、出佛入儒的儒者,包括二程、朱熹、王陽明和熊十力,對於佛道的優點和不足的認識往往特別深刻,最能求同辨異。

作者給我最深的印象是實誠。幾年前,他讀了我大量網文又讀了我國內出版的第一本儒書《大良知學》,頗多認同和共鳴。幾年交往,名為師弟,實如朋友。他老老實實說話,誠誠懇懇做事,是真正讀通了東海思想、踐履著儒家道德的人。

《學儒拾零》書名很老實,書如其人亦如其書名,堪稱一本實誠的書。唯誠故能實,誠於心故能實於理,實於言。論人論事,實話實說;說古說今,正知正見。本書有三大特色:一知本,二明史,三達理。三者相輔相成,同歸於實誠。

本書特色之一是知本。

知本,即確立大本,執其大象,即通達仁本主義世界觀、人性觀和價值觀。這是儒學三大根本。

仁本世界觀是太極主義,以太極為第一性,物質、意識皆為第二性,世界的本源是太極,物質意識都是太極的產物和反映。

將一元與多元對立起來,將尊儒與自由對立起來,是學界一個普遍的思想誤區。殊不知,在宇宙界,太極是形而上的一元,物質和意識是形而下的多元,一元與多元相輔相成;在政治上,主體文化、指導思想的一元與文化思想市場的多元也不矛盾,獨尊儒術與言論信仰自由相輔相成。關於一元與多元的問題,羅輝認為,宇宙萬物統一於太極,太極又以乾元為主,這是乾元一統,乾綱獨領,萬物自由,一元和多元、一元和自由相輔相成圓滿統一。在政治上,「一統多元」論可對應以一主三輔,儒家為主,佛道自由主義為輔,百家自由。

仁本人性觀是性善主義,本性至善,習性易惡。《性善論小辨》一文,以說理和邏輯論證各種非性善論的錯誤。仁本價值觀是良知主義,以良知為最高價值標準。

太極主義、性善主義和良知主義,統歸於仁本主義。仁本主義三觀,屬於儒家高層理義。一些人學儒大半輩子,論及高處,依然茫如墜煙霧,而羅輝理解起來毫無困難,這與其品性有關。蓋儒家最重誠實,最貴實誠。實誠之人與儒家真理最易相應和相印,學儒往往事半功倍。

在儒學中,誠字地位、級別至高,與仁、性、天命、天道等等字詞一樣高,一樣指道心道體。《中庸》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又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又說「至誠無息」雲。東海有聯曰:「能動人,能格物,能感天,能造命,誠於極至奇蹟顯;多讀書,多為善,多求真,多明理,德到高崇大道通。」又有一首七絕曰:十年東海自由行,雖萬千人一劍橫。月黑風高何足慮,至誠自發大光明。

誠字全體大用,誠之為用大矣哉。

羅輝在《儒門獅子吼——東海隨筆》序中說,東海對《孟子》中的「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兩句話的理解和對誠字的解釋非常準確,「不是見性之人是作不出這樣的註解的」。借用其言,不是見性之人是難以領會東海註解之深切的。不過要注意,誠字多義,在儒經中不一定都指道心。《大學》中「誠意正心」的誠就是使動用法,誠其意念的意思。《大學》中「明德」才是道心。

本書特色之二是明理。

前面的知本也是明理。是明大理,明天理,通達天命天道。這裡的明理,特指明一般儒家義理,包括政治大義和各種事理。仁本主義辯證法又是儒家義理中非常重要而少人涉及的領域。

通達仁本三觀,自然通達仁本辯證法。

本書關於儒家辯證法之矛盾規律、質變數變規律和儒家辯證法之否定之否定規律三篇,參照唯物辯證法的這三大規律,考慮到唯物辯證法中所講的概念的混亂和所論之間關係的缺乏科學,站在儒家學說的立場重新予以釐定裡面的概念,並增加儒家中道理論來比較詳細加以討論其辯證關係,並予以價值上的判斷。

有關仁本主義辯證法有四篇,即論仁本主義辯證法之尊和卑、直和曲、樂和憂經和權的統一,這幾篇對東海《仁本主義辯證法》中幾個問題作了重要細化、補充和較為深入的討論。尤其關於「經和權的統一」的討論,非常詳盡,可以讓學人用來參照學習並在實踐中操作。

關於尊卑問題,東海《仁本主義辯證法》指出尊卑有三層義:一、尊者宜尊,卑者宜卑,尊卑有別,不可齊一;二、尊者有卑,卑者有尊,尊卑統一,不可割裂;三、尊可轉卑,卑可轉尊,尊卑可轉,不是絕對。羅輝《略論仁本主義辯證法之尊和卑的統一》就此問題展開闡說。羅輝說:「尊與卑不是一成不變的,尊者德才缺失,以身發才,作威作福,會淪為卑者;卑者積德集義,以財發身,提高才學,則可轉變成為尊者。」然哉。儒家以德為本,強調德才兼備。地位之尊卑,因道德之升降而變化,這種政治和社會環境是最優越和諧的。

仁本辯證法是仁本主義體系重要領域。關於辯證法,拙作只是提綱挈領,還有很多問題有待一一展開和深入。例如,辯證法學說的由來和發展概要,儒家辯證法研究情況,各家辯證法的比較研究,將相對論和因果論納入仁本主義辯證法等等。歡迎有識之士深入探討,共襄仁本主義辯證思想。

明理自有明辨功夫,對於一切學說洞幽察微,是是非非。本書先後有兩篇文章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物質和意識關係問題論述的進行批判。茲不詳論。

本書特色之三是通史。

樹立了仁本主義三觀,自然具備仁本主義歷史觀,即唯仁史觀,對各種歷史人物和事件,自有正確獨到的理解、看法和判斷,對一些疑難問題自可洞若觀火,發人之所未發,言前人之所未及。本書論歷史歷史人物和事件的文章最多,可以說是本書的重心。

在論述伯夷、叔齊與武王伐紂時,作者明指孔子子講伯夷、叔齊之仁是言其所當,而他們阻止武王伐紂則其仁是狹陋的,相對於被獨夫紂迫害的親戚大臣、百姓人民來說又是極其不仁的。「武王伐紂」也不存在伯夷、叔奔指責的「以臣弒君」,因為按照「王」的性德規定,商紂的暴虐已自動失去「王」的資格。而周國在姬昌即位後,姬昌成為新王,其象徵是天下士人歸往,虞芮之君來求斷獄等。

作者通過考證史實,確認姬昌將都城從岐下遷徙至新都豐邑後,文王雖然沒直接稱王,但事實上天下諸侯以王視之。而《史記》記載西伯之逝也以「崩」稱之,到武王時,謚西伯為文王,接著改法度制正朔,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故武王和商紂不存在君臣關係,相反商紂無故長期囚禁文王,武王和商紂有辱父之仇,因此作者認為武王伐紂不僅是為天下人申張正義,也是報商紂辱其父之仇。

漢五年楚漢締結和約,以鴻溝為界劃分楚漢勢力範圍,東歸楚,西歸漢。楚漢締約訂盟後,劉邦本想退兵,在張良、陳平提議下撕毀和約,下令追擊楚軍。

羅輝曾經問我,如果當時有大儒在場,應該持什麼態度。我開始的回答是,不妨置之不理,樂觀其成。但羅輝認為,在雙方自願、沒有強迫的情況下訂立的盟約,當無條件遵守。漢五年楚漢締結的和約,劉邦有遵守的義務。當時若有儒生在場,以反對張陳之議、督促劉邦守約為正。東海深思之後認為羅輝的觀點更為儒家,特撤回「超脫」的立場,認同羅輝的意見。羅輝說:

「楚漢戰爭中,由於劉邦號召諸侯為義帝復仇而借得仁義,從而使此戰爭有了霸道的含義,因而張良的謀略也就有了合法性。但即便如此,雙方在戰爭中也是要講求相應的道義原則的,尤其是作為相對正義的一方。可是在鴻溝議和當中,張良卻又教劉邦議和之後突襲項羽,即乘楚軍兵懈糧盡之時,進兵追擊項羽,想趁勢消滅楚軍。這又是張良的狡獪不仁不義之處。本來楚漢雙方既然簽約議和,就都要按照和約規定,持守信義。張良卻教劉邦無端撕毀和約,明顯又是導人於不善,這既無不符合霸道原則,更不符合王道原則。

或說,此時項羽正處在兵疲糧盡之時,所謂縛虎容易縱虎難,這個時候如果不趁機除掉項羽,一旦放虎歸山,待其強大,則後患無窮。此說既是對自己這一方道德力量和軍事力量的不自信,也是不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張良毀約是為眼前功利考慮,這樣或許會利在一時;但功利之上還有道義,守約是堅持道義,則利在久遠。再說,項羽之後不一定能夠更為強大,如其再不仁不義下去,自有許多機會消滅他。」(《評一評張良》)

關於張良,歷代名家學者往往抬舉過度,如南宋真德秀謂張良:「其人品在伊呂之間,而學則有王伯之雜;其才如管仲,而氣象高遠則過之。」這就過度了。論德論才,張良比管仲尚且不如,遑論伊呂。張良學術偏重道家,為政猶遜於霸道。羅輝在《評一評張良》中將張良為定位為「雜霸」,有理有據,恰如其分。

作者認為,張良其才或如管仲,但雜以陰謀,則又比管仲差一等。當然,比兵家、縱橫家又要強很多。又,孔子批評管仲有不知禮的地方,但張良雖是學《禮》出身,幫助劉邦定天下後,卻「欲與赤松游」,亦是不知禮而弄虛搗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中冷淡於人。

關於劉邦斬丁公一事,多年前東海看《史記》至此,甚不以為然,然亦未深思。作者《論丁公之死》一文,依據仁義原則深入分析,說明劉邦對於丁公何以不能殺之,應該如何待之,別具法眼。作者指出,丁公在項羽手下時放過劉邦一馬,於劉邦有大恩。劉邦得天下後,卻以丁公為項王臣不忠而誅殺之,藉此宣揚將士忠誠,實則是恩將仇報的行為。

作者認為,丁公不忠於項羽,項羽殺之可以,劉邦殺之便是忘恩負義。天子無私事亦無私恩,有恩於劉就是有恩於漢。劉邦殺丁公,暴露了劉邦道德自信和政治自信之不足。項羽開始不乏正義,後已墮為屠夫。丁公效忠項羽,乃是小忠愚忠;放過劉邦,則是尊賢重道。可惜劉邦非儒而政治欠正,故無王道自信。劉邦被稱為忠厚長者,那只是相對項羽之流而言。只要秦末爭霸的群雄中,若有一個君子人,哪怕是像劉秀那樣的儒生,也就輪不到劉邦稱忠厚長者而成功逐鹿了。

酈食其德智勇雙全,德才兼備,遊說列國,無往不利,為劉邦的統一大業做了重大貢獻。他已勸得齊王以七十餘城降漢,韓信趁齊王放棄戰備之機襲擊齊國,以致酈食其被齊王怒烹。司馬遷以為,酈食其出使齊國的行為是一個陰謀,是為了達到目的枉顧自家身命和天下人的性命的,酈食其之死是其貪功自找。作者在《略談司馬遷記錄酈食其之死的筆法》一文中指出,這是偏離儒者酈食其的本意的,是司馬遷的偏見和誤判。作者說:

「酈食其之死由韓信直接的促使、劉邦、張良的故縱,假借了齊田氏之手再造成的。而司馬遷在記載這件事上,採取了不公正的書寫手法予以掩蓋,把酈食其之死是由韓信的促成、劉邦和張良的拋棄,曲筆寫成了是酈食其的貪功自找,是齊田氏惱羞成怒的烹殺。」

作者指出,司馬遷之所以有偏見和誤判,是由於司馬遷為儒門雜家,所學雜了道家以至申韓,對天道天理理解不深,信仰不真。言之有理,值得讀者深思參考。

通史也是明理,明歷史之理。仁眼看史,就能認識到歷史和社會的規律性。作者曾有微博說:「反觀歷史,儒化程度越高,專製程度越低。專製程度越低當然民主程度越高。」

作者在這裡信口說出了一個歷史規律。儒家化就是去夷狄化去野蠻化,即文明化中華化,在現代也意味著民主化。如清末君主立憲制,保留君主之名而趨向憲政之實,就是一種民主化努力。未來的王道政治優於民主政治,但一定會吸收民主制度的優點。類似金句,書中層出不窮,茲不一一,有請讀者開卷自賞。

本書三大特色,也可以說是三通:知本即通達天理,明史即通達歷史,達理即通達義理。君子格於上下,達於上下,下學上達,自然通達。自達還要達人,像作者這樣正面闡述仁本主義思想,依據仁本立場觀點和方法論政論人論史論事,是是非非,善善惡惡,摧邪揚正,就是最好的達人方式之一。

曾贈作者嵌名一聯:「胸羅萬卷文羅錦,外有謙光內有輝。」下聯典出謙卦彖辭:「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茲取其謙虛意。孔子說「吾有四友」,指顏回、子貢、子張、子路(《孔叢子論書》)說到子張時孔子說「自吾得師也,前有光,後有輝」雲。東海借言曰,自吾得羅輝,仁本主義思想更加深入,也將更有光輝。

人品有光書有輝。這是一本實誠的書,也是一本光輝的書,處處散發著思想和德性的光輝。若有法眼,自能欣賞;若有法緣,自能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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