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文 明主也
明
主
也
文/邱子文
塔新區（也是塔新林業局）第一中學出事了。全校教職員工議論紛紛。區里的紀檢、監察局和區教育局組成聯合調查組進入這個中學開始調查處理新來不到兩個月的教師高德明打學生和學生失蹤一事。
調查組先是從外圍入手找相關人員談話調查了解高德明到校以來的表現。然後又找高德明進行談話詢問了事情的經過。歷時兩天，調查組的人說要回去和領導彙報。要求學校和教育局先拿出初步的處理意見。同時要求學校和教育局的領導要加大人手去找被高德明打後失蹤的學生。最後他們向學校的書記和校長透露被打的學生是新來區長的兒子。希望他們處理好這件事。
調查組走後，教育局和學校對高德明打區長兒子而區長的兒了子又失蹤的事重視起來。先是又增加了人手去找孩子。而後多次召開會議就如何處理這件事進行了研究，形成了校方的兩種處理意見:一是讓高德明同志在學校的全體教職員工大會上做書面檢查，而後到學生家中向學生家長道歉，並延長試用期；二是解除聘用合同不再聘用。最後把處理意見形成了書面材料上報區里。
經過調查組的調查，人們才知道高德明老師打學生和學生失蹤的事件的來龍去脈。出事那天是周二，聘來不到兩個月的新教師高德明象往常一樣到初二一班去上課。到了教室里，高德明把教案放在講桌上，目視學生。這是他走上講台以來形成自己獨有的特點。可是那天他目視全班學生後感到有些不對勁。學生有的低著頭不敢看他，有的看著黑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他大聲說道：
「都給我嚴肅點！」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點，說完之後學生們不但沒嚴肅反而都憋不住地笑出聲來。高德明有些惱怒了：
「怎麼回事？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學生們好似沒有聽到他的發問。只是直直地瞅黑板而並不在意他的惱怒。這時的高德明才感到黑板上一定有什麼和他相關的東西。他回頭一看黑板上用粉筆畫著一幅漫畫。一個人在馬路邊的電話亭上打電話，一條腿在馬路牙子上，另一條腿在馬路牙子下的道上。關鍵是兩條腿那個也沒有彎曲。意思是馬路牙子補上那條短腿。畫上寫著取長補短。常言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高德明看到這裡真的發怒了。因為畫上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他對學生吼道：
「這是誰畫的！」
學生看到高德明急了眼都面面相覷，而後又把目光集中到坐在中間坐位上的一名同學身上。高德明心想不用說一定是這小子乾的了。他真的是急了二話沒說，上前把那名學生從坐位上提溜起來大聲吼道：
「你給我上前面去！」
而那名學生並不買賬，就是不往前去。並底氣不足地說道：
「我畫的也不是你！」
高德明忍無可忍了，他用力把那名學生提留起來並一腳把他踹倒在地。罵道：
「你個有娘養的沒娘教的東西！」
罵完這句不應在教師嘴裡出來的話，高德明感到還不解氣又上前扇了那名同學兩耳光。那名學生也不示弱站起來用手捂著被打的臉往教室外面跑去。並扔下一句：
「你等著我讓我爸爸收拾你！」
高德明那節課最後也沒有上成。氣得他也回到了辦公室。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教研組的組長說了。組長是個老教師經驗豐富。他告訴高德明現在的孩子不好教育，都是獨生子任性的很，要多用些方法，太簡單和直接是不行的。以後遇到這事不要在教室教育學生，你可以把他弄到辦公室來。這樣你就是狠點也沒有人能證明你體罰學生。在教室不行，萬一有事，學生多，說什麼的都有，你自己會吃虧的。事情似乎到這裡就完事了。高德明也沒太放在心上。可第二天那名學生沒有來上學，高德明有點驚慌了。他去問了那個學生所在班的班主任才知道那名學生剛來不到一周，名字叫張也。在他一個親屬家住。高德明急忙和那名班主任去張也同學的親屬家。到了張也同學的親屬家才知道那張也昨天晚上就沒有回來。往他老家打電話也說是沒有回去。學生的親屬急忙又給孩子的爸爸打電話。那名學生的班主任和高德明這才知道這名淘氣的學生的爸爸是剛調來區里的一名領導。現在在省里開會。他告訴親屬讓校方不用著急，也不用找，他知道這孩子一定躲在他姨那裡了！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也不知是誰透了風區里知道了此事，並相當重視，當天就派來了工作組。
工作組走後的第三天，學校的書記和校長找高德明到書記辦公室談話。一是區紀委、區監察局基本上同意學校的第一種處理意見。二是讓高德明寫一個書面檢查。在學校的教職員工大會上做檢查。然後再上報區教育局和區紀委、區監察局。三是明確告訴高德明你打的不是別人而是區里新來的區長的兒子。現在區長在省里開會，最後怎麼處理還得等區長回來定奪。四是召開教職員工大會，高德明要在大會上作檢查。並邀請學生的家長也就是新來的區長參加。高德明感到自己在這裡是站不住腳了，太歲頭上動土還會有好結果嗎！談完話他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心灰意冷。心想現在的社會怎麼就這樣勢力！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一周又過去了。周一剛上班學校書記、校長通知高德明下午一上班就開教職員工大會。區長親自參加。讓高德明好自為之。
天公不作美，中午天空的雲彩像士兵聽到了集合號一樣迅速地向新塔區上空集結。一會的功夫雲層象鉛鍋一樣扣在了塔新區的上面。給人一種壓抑喘不上氣來的感覺。有一點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要下關門雨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牛毛細雨。這種雨一下就是好多天不開晴的。這個區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下一回象樣的雨了。大地乾的直冒煙。河床和一些水溝乾的都沒有了水。溝底的泥巴乾的裂開象打了的碎碗碴一樣周邊翹起似魚鱗一般排列開來。濛濛細雨在人不知不覺中下了起來。真可謂潤物細無聲。
此時在這個林業局一中旁邊的一個水溝邊坐著一個人，他就是下午要在全校教職員工大會上做檢查的高德明老師。他兩眼看著細雨在悄無聲息的滋潤著干列的碗碴一般的水溝底的泥巴。周邊翹起的泥塊在濛濛細雨的滋潤下慢慢的把翹起的周邊放了下來，整個溝底逐漸的在細雨中平滑起來。而這些，高德明象是全然沒有感覺到似的。他沉浸在自己腿受傷的回憶之中… …
那還是高德明上中學的時候的事。他出生在松嫩平原的一個小鎮上。父親當時是這個鎮的黨委書記，母親是學校的老師。那年高德明以高分考上了縣裡的重點中學，全家為之高興。可只上了三個多月意外發生了，在一場車禍當中高德明為救一個小學生而把自己的腿創傷了。車司機造事後跑掉了。只有小學生家給出很少一部分錢。而他的左腿終究還是比右腿短了一些。儘管縣裡給了個勇敢學生稱號，而他卻落下個殘疾。當時的高德明是痛不欲生，在父親、母親和親人的多次勸說下才漸漸的好了起來。可留在他內心的創傷是揮之不去的。但他學習始終是學校的尖子生。當年高考他以高分考上了一所有名的師範大學。在錄取時還有一段小插曲。當他和父親母親來到學校報到時校方知道了他腿有殘疾說什麼也不收了。父親還是托同學找到了校領導說明了孩子捨己為人受傷的經過才算勉強收下。在畢業就業時看到他的學業都認可，可一聽說腿有毛病就都不要了。最後沒有辦法來到了這所深山老林中的中學任教。
想起這些，高德明更是心灰意冷。他站起來用手撲拉一下頭上的雨水。向學校的大會議室走去。
下午二點鐘，區主管教育的副區長、區紀委、區監察局和區教育局的領導都到場了。參加會議的人是這所學校空前的全。只有區長還沒有到場。學校的書記和校長在向主管教育的副區長彙報怎麼開這個全校教職員工大會。高德明也忐忑不安地坐在主席台下。就在這個時候區長領著被高德明打了而又失蹤了的張也同學來到了會場。大家寒喧一陣後，主管教育的副區長親自主持會議。只聽他宣佈道：
「大家肅靜。我介紹一下。」副區長指著新來的區長:「這就是新來的張區長。下面讓我們用熱烈掌聲歡迎張區長親自參加我們學校的這個大會。」掌聲過後副區長又宣布：
「大會進行第一項，請區紀委副書記區監察局局長高振軍同志宣布關於對高德明同志處分的意見。」
副區長的話音還沒落，只見新來的張區長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不要宣布了，這個處理意見我不同意！你們紀委和監察局拿回去重新研究再定！」
「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吧！」隨後，張區長聲情並茂地把高德明捨己救人的事迹講了出來！然後大聲說:
「這名捨己救人的人就是新來我們學校的教師高德明同志！」
參會人員鼓起了掌聲。掌聲過後，區長接著說道:
「這樣的好同志來到我區工作應當歡迎，應當為他鼓掌！」說後區長又帶頭鼓起掌來。區長又接著站起來走到主席台邊上說道:
「慚愧呀，我的孩子我沒有教育好。我對不起你高德明老師，也對不起在坐的各位。」
說著區長向主席台下的人打拱彎腰:「對不起大家了！我的孩子讓大家操心了。從現在開始我也向大家做個保證，我和我家一定對孩子加強教育。也希望高德明老師和在坐的各位對我的孩子更加嚴格的教育。別人家的孩子不行打，我家的例外，你們在坐的都可以打。打是親罵是愛沒關係的。」
區長說到這裡學校的全體教職員工熱烈地鼓起了掌。
掌聲過後區長又接著說道：「張也你過來，把你寫的檢討向高老師和在坐的各位宣讀一遍。」
張也臉有些發紅不是十分流利地讀完了自己寫的檢討。張區長接著又說道：「請高德明老師上台來，怎麼的你不歡迎我這個球友嗎！」
張區長親自走到主席台下面把高德明拉到主席台上。緊緊握著高德明的手說道：
「球友，我把張也交給你了」說著區長把自己的兒子的手扯過來放在高德明的手上:「兒子今後你就歸高老師管。打罵隨便。你要再調皮搗蛋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也聽爸爸這樣說急忙抓住高德明的手帶著幾分愧疚小聲說道：「對不起，我錯了！我不知道你腿是為救人受的傷！」
對於張區長的這一舉動，不僅使高德明受到感動，就是在坐的學校全體教職員工也為之感動。
「高德明同志是難得的人才。能來我區工作是我區人民的福份，是我區學校和孩子的福份。能把他留住是我區的希望，也是我們區家長和孩子的希望。因此我在這裡要求在座的各位要盡最大努力關心照顧好象高德明同志這樣的人才在我區的生活和工作。創造條件留住他們，為我們林區的發展發揮他們的作用。」
張區長的這番話使在坐的人很是振奮。隨後張區長又講了在他任職期內如何要把教育抓好。講了要儘快把校舍修建好。要讓住宿的學生和教師的住宿環境從根本上得到改善。
一場突變了內容的全校教職員工大會，使高德明出名了。副區長、區紀委、區監察局和教育局及學校的全體教職員工都不明白區長和高德明是什麼關係了。會後高德明躺在宿舍里回憶起自己和張區長認識的過程。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一天，早上六點多，好玩乒乓球的高德明在學校的體育室里和別人打著乒乓球，而且打的不錯。這天，張區長（高德明今天才知道他是新來的區長）來到了體育室，並和高德明打了幾盤乒乓球。兩個人水平是半斤對八兩，不相上下。隨後張區長還到高德明的宿舍坐了半天。慢聲細語地和高德明聊了很多。當時高德明覺的這個人是個官，但他沒想到是新來的區長。
回憶著和區長相遇，又回想剛才的一幕，高德明眼前又出現了他坐在水溝旁邊看到溝底乾裂的象打碎的碗碴擺在那裡四周翹起的泥巴在細雨的滋潤下慢慢地恢復平整而沒有留下一絲痕迹的情景。區長和他初次見面時的慢聲細語和剛才在大會上的那悉話語，使高德明這幾天原本心灰意冷，想著打好行囊要走的想法以及自尊和人格受到的創傷好象一下子一掃而光。他開始在想如何把自己所學毫不保留地獻給這個他本來不想來的大森林裡。他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伸了一個如釋重負的懶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張區長明主也！」隨後又深呼一口氣大喊:
「張區長明主也！」
作者簡介
邱子文(網名閑雲野鶴)，男，黑龍江海倫人。「上過山，下過鄉」，去過工廠，站過學堂。喜歡在漢字中遊盪、徜徉。在雜誌報紙平台發表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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