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記——我的老岳父

岳父過世將近三個月了，他的音容笑貌至今歷歷在目。這些天來，想寫點東西懷念之，怎奈近來雜務纏身，沒有靜下心來動筆。但，每當夜深入睡前，以前的種種交往，如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動……岳父，一米八五的大塊頭，標準的國字臉，聰明能幹而率性耿直。認識他已有二十六個年頭了，往事如煙，崢嶸歲月稠。

剛結婚那幾年，每當收割小麥季節，我和妻子常常一起回她娘家幫點忙。那時，岳父雖然五十左右了，但干起活來，二三十歲的小夥子是比不過他的，好像一身的牛力氣使不完似地。記得一天傍晚我去打麥場喊他吃飯，遠遠的看到，夕陽下，他那甩動手臂的魁梧的身姿，高高揚起的木杴，飄灑的小麥，構成的動感畫面，那意境難以言表。

我走到岳父跟前，和他打招呼，他停下來一邊擦汗一邊咧著嘴笑著和我說話。我說，你把木杴給我讓我試試揚揚麥子。他快言快語，你不行，你那文弱小書生的小身板，咋能幹這活。我說：「你中午的飯還沒吃，該餓極了，快回去吃飯吧。」他說：「再干一會，今天夜裡要垛好麥垛，天氣預報講明天要下雨。」我拗不過他，看著他又幹了一個多小時才陪他回去吃飯。

有人說婚姻有七年之癢，我也經歷過陣痛。在小孩六七歲時，我和妻子常常為生活瑣事吵架，心裡甚為窩火。一次去岳父家，快到家時，遇到岳父到鎮上辦事，妻子先回家，我和岳父談起了和妻子的矛盾，埋怨她脾氣暴躁。岳父微微鄒了鄒眉頭，好像十分歉疚地對我說：「小王，怪我沒教育好女兒。」聽了這話，我當時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父親在我結婚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過早失去父親的我，常常把岳父當作父親相待，岳父拿我也像兒子一樣。我結婚二十多年來，差不多有二十個年初二是在岳父家過的，臨走時，總是帶上綠豆丸子和地鍋蒸的大饃，有時也帶些麵粉。岳母從麵缸里挖麵粉往口袋裡裝，想盡量多裝點。岳父說，別弄太多，他回去上樓扛不動，下次他弟弟去淮北再帶也行。

不管春節還是平時，只要我去岳父家，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飯，岳父總是讓我坐在他身邊。讓我不好意思的是，內弟給我倒酒沒啥，老岳父還常常給我斟酒。我過意不去，岳父說：「這有啥，到這裡我給你倒酒，到淮北你給我倒酒」。碰到高興的事，我到岳父家也很願意和他分享。前幾年，我喜歡寫新聞評論，在當地報紙上經常有豆腐塊上報。一次我拿了幾份刊登我文章的報紙給他看，妻子直撇嘴：「傲氣啥？能弄幾個錢啊？」老岳父大聲笑道：「不錯不錯，錢不在多少，這說明小王有文才，繼續努力啊」

岳父快人快語，表揚人毫不吝嗇，批評人也不講情面。前幾年他摔傷了股骨頭，妻子工作忙，一般都是我送飯到病房。因為住的醫院離我家近，我每天送兩次飯。他逢人就說：「小王做的飯好吃，有味。」去年夏天，岳父又住院了，一直到今年五月初病逝。因為這次住的醫院離我家遠，坐車要半小時，在這期間，我幾乎每天都送一次飯。岳父平時吃飯是很隨便的，但這次住院後可能是胃口不太好的緣故，吃飯有點挑剔。一次想吃手擀麵條，妻子還沒下班，我就自己試著憑感覺平生第一次擀了麵條送到醫院。因為路遠，到醫院麵條黏在一起了，惹得岳父不高興。

還有一次，在辦臨時出院的那天，我送飯後沒有馬上回去，等他吃好了我才走。臨走時他對我說：「今天的米飯沒有昨天的好吃。」我暗暗叫苦：「這是我特意買的優質大米，比上次的價格每斤高一塊錢呢。可能這種大米不對他的胃口吧。」岳父同病室的病友為我打抱不平：「一會就出院了，還說米飯不好吃。就是兒子也不能保證天天送飯啊。」……這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回味時，既苦澀又甜蜜。人說一個女婿半個兒，我這半個兒，值！九泉之下，冥冥之中，老岳父，你要是能感應到我的思念，該多好！

——end

作者：王坤（支持原創！平凡人依然可以做公益。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