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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了重大的人生變故後,我搬進了寺廟裡居住」 | 這些有宗教信仰的年輕人


 


我母親和外婆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在生活遭遇重大的變故時,我曾經思考宗教是不是一種解決問題的終極方式。 在這個時候我發現,身邊信奉某種宗教的年輕人其實比我想像中多。

 


於是我找了幾個有信仰的年輕人聊了聊。 在中國,持有信仰的年輕人,是怎麼樣的一群人?信仰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又給他們帶來了什麼?宗教對於世俗生活到底起著怎樣的作用?







Jessica,36歲,咖啡店主,信仰基督教20年


 


媽媽信基督,所以我從小耳濡目染,16歲就受洗了。 很多人都會覺得宗教是遠離世俗的,但是它其實給了我的世俗生活很多幫助。比如,給我的人生確立了底線,也教會了我處理自己的情緒。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感到困惑,比如我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負面情緒,或者有時候腦中會有一瞬間邪惡的念頭飛過,因為從基督教的角度來說,有這樣的念頭就是一種「罪」。牧師開解我說,

「那些不好的情緒存在是很正常的,就好像你的頭上會有飛鳥經過,但它並不會在你身上停留。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一些不符合教義的、消極的念頭,不要讓它們生根發芽就可以了。」

 


慢慢地,我在應對一些負面情緒時會更釋然,不會再有負擔,因為我知道它們不會永遠待在這裡,你要做的只是等待,以平靜的心態去面對,它終究會過去。等待、重複都是生活的藝術。


 


對我來說,每天的禱告也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管理情緒的方法。禱告雖然是感恩上帝,同時也是和自己的內心對話,描述和交流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和你內心的想法。每天晚上禱告的過程,就是對自己內心的梳理過程,上帝並不會給你解決方案,但是往往說完之後,你心裡就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而且,我們人類總是喜歡先傾訴不好的事情,所以在禱告時,也喜歡訴說最痛苦的事情。我剛上大學時就經歷了一段很困難的時期,一入學就生病被迫休學,然後爸爸媽媽相繼病倒,爸爸腦血栓,在床上癱了一整年,家庭突然失去了支柱。當我重新回到校園時,需要自己掙學費和生活費,要承擔家庭的重擔。


 


我現在還記得,剛剛從學校休學出來時,一個人在北京的教堂里坐了很久,祈禱,和上帝說話,說著說著就得到了平靜。

我對自己說,我們不願意麵對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這一天,你就必須要面對那些不好的事情。痛苦還是很痛苦,艱難還是很艱難,但我心中有一個非常堅定的信念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它只是一種經歷。我確切地知道,它終究會過去。


 

聖經有一句話是,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我知道明天掌握在誰的手裡,以及我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他都會帶領著我。基督教對於我而言,就是這樣一種強大的心靈後盾吧。





bliu,28歲,非盈利機構項目主管,修行5年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有把自己定義為一個佛教徒,但是修行這件事已經持續了5年。去年底我住進了寺廟裡,現在一邊日常修行、一邊工作:早上5-6點起床,參加早禪,和大家一起吃早飯,然後去上班,9點到工作的地方;下午5點下班回到寺廟,6點半-8點參加晚禪,然後休息。


 


我是到美國留學不久後接觸佛教的,這也與我當時的困難處境有關。2012年,我獨自來到美國念書,又和男友分手,陷入比較抑鬱的狀態,就開始學習冥想來幫助自己放鬆、緩解焦慮,但是並沒有特別投入。


 


之後開始深入修行是在2016年,那一年裡經歷了很多重大的變故。春節時,我回國發現父親被「雙規」,家裡財產被沒收;2月回來美國,我換了工作、搬到布魯克林;3月,我很快地和一個男友在一起,又很快分手。到6月的時候,我已經陷入了非常深的抑鬱,做夢都想從布魯克林大橋上跳下去。

我就找到了現在這個寺廟,開始禪修、做瑜伽。

 


中途我曾經中斷過修行,是因為那年10月我找了一個精神分析師,他幫我意識到,我對寺廟的嚮往是自我毀滅傾向的體現——佛教講「苦」、「空」、「無常」,這和我不想存活下去的想法是非常符合的。

佛教當時對我的吸引是一種防禦機制,和真正的精神性背道而馳。

因此,我離開了寺廟一段時間。


 


但2017年又陸續發生了一些事,給我帶來了很多對生活的反思和突破。


 


突破(頓悟)的時刻是會反覆出現的,通常是不知道怎麼就變得明了起來。在生活中,人們總是很喜歡分析,比如認為是事件A導致了事件BCD;

但在我看來,這些好像都只是人對生活的掌控欲的表現,我們一定要給一些事情找所謂的原因。其實,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不用去刻意分析,結果反而會自己呈現。







2017年2月,我在自己曾經的心理治療工作中又經歷了一件事:一個治療1年的來訪者被她的丈夫殺死,並分屍6塊扔到垃圾場里。我曾轉介並參與她丈夫的心理治療,但是很明顯,對她丈夫的心理治療是沒有結果的。這件事對我的震撼很大,但是也使我獲得了領悟。


 


我最大的反思就是,

親密關係,或者說浪漫(Romance)的概念,並不等同於「愛」的概念;也不是有了浪漫,就自然而然地會有愛。浪漫更像是情感上的糾葛,而愛是非常微妙的:它很緩慢,但滲透力很強。然而,當今的主流媒體、影視作品塑造的是完全相反的理念,好像越歇斯底里就說明愛得越深,這就是佛說的「顛倒妄想」。

其實,每個人都是很有智慧的,但也都很容易被「顛倒妄想」遮蔽,聽不到自己內心的聲音。


 


這也讓我回過頭去,反思自己失去又放不下的親密關係。我和前男友之間的碰撞和分手也很激烈,但是我發現,我們只是有情感上的糾葛,但如果從一段關係里跳出來,我可能從來沒有失去什麼、收穫什麼,分手並不代表愛的失去。真正的愛不一定是要從親密關係里獲得的,即使獨身一人也可以擁有愛,擁有和自己很親密的感覺。而且,你首先要和自己非常親密,才可以發展健康、有意義的親密關係。


 


4月,我的母親從國內來看我。雖然我們的關係很複雜,母親自己也是有困惑的人,但是我能夠感受到她對我的愛:在一次爭執中,她氣得自己跑出去,然後很快又回來,抱著我說:

「你比我對你的期待更重要。」

這句話給處在黑暗和孤獨中的我帶來了莫大的慰藉。5、6月份時,我彷彿開始能真正接觸到自己的心靈,內心深處的潛意識開始浮現。那可能是我真正步入佛門的開始。


 


那時我因為心理治療的關係,其實已經和寺廟隔離開來,但是有天卻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個自稱是靈媒的人出現在我現在的寺廟。我們在爭執,他說,我和你說一件事情,如果說得對,你就聽我的。然後他說:「你在尋找永恆(permanent)的東西。」


 


我醒了,開始笑起來,覺得很諷刺,但又很準確。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是追求變化的,11歲離家住校,大學去了北京,畢業來了美國,換了很多男朋友,擁有各種短暫的關係。我總覺得自己有一種對於非永恆的執著,但實際上,正是這種執著使我痛苦和迷惑。我表面上執著於另一個極端,但是我深層次的心靈是渴望寧靜、永恆的。


 


那時的感覺,就是「每一刻都是在積累,為著這一刻的到來」。隨著精神上的發展,我覺得時機到了,想要回到寺廟來。所以2017年底,我搬進了現在的寺廟,過上了現在的生活。


 


我也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心理治療。從心理治療師身上得到的關注和愛,和我從修行中得到的、對自己的親密感和信任感是很不一樣的。我覺得自己的心理狀態發展到了一個階段,超出了諮詢關係的能力範圍,它已經不能再滿足我的需要,不能解決我深層的渴求。


 


我覺得,佛教和修行不是我生活里的一部分,而是我生活中的每時每刻都是修行。在修行的路上也會經歷很多的痛苦、迷惑、曲折、心路掙扎,但是總體來說,還是螺旋式上升發展的:越明了就越投入,越投入就越明了。


 


現在我不再執著於自己,也意識到存在的意義並不在於要為自己爭取多少,

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即使家財萬貫也不是我所擁有的,它們只是在某個時間和我聚集在一起。

我也不會再為喪失而焦慮,因為世界上沒有好事壞事,都是經歷而已。之前也會這樣說,但是現在不是心理暗示,而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





彼得與王,38歲,媒體管理人士,信仰基督9年



 


我是主三代,家裡外公外婆、媽媽都信基督,就順其自然地傳了福音給我。但是我真正開始信仰,還是在2009年。


 


契機是2008年汶川地震爆發,那時的我還在浙江縣城裡做一名醫生。災難讓我感到人的一生太短暫,有太多變數,想做些有意義的事,就參加了公益項目去震區,既做隨隊醫生,又做支教志願者。


 


在震區的經歷,讓我第一次認識到生命的脆弱和人的渺小。我開始發現,無論你有多少錢、多少權力,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在苦難面前,你是極度脆弱的,幾乎是束手無策,只能去經歷它。我們面對滿目瘡痍的震區,到處都是倒塌的樓房,時不時還有餘震,十幾個年輕人每天一起備課到凌晨,周末走著泥濘的山路去家訪。

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到「施比受更有福」,也感受到「信、望、愛」的力量。


 


在那之後,我突然放下了很多,以前的我一直很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也會有很多焦慮和糾結。在發現自己的渺小後,我發現人並不能掌控什麼,也沒法去追求一個完美的自己,你所能做的只是信仰上帝的帶領。

我變得更能夠接納自己和他人,也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焦慮。


 


信仰上帝的第二年,我離開了生活30年的家鄉。那時我有一段穩定的感情,已經準備結婚了,雖然覺得不喜歡,但是本打算就這樣忍受下去。我在30歲時結束了這段感情,也放棄了家鄉有事業編製的醫生職業,到新的城市重新起步。感謝上帝給了我這樣的勇氣。


 


後來也遇到了很多困難,差點被老闆開除過,又輾轉到陌生的城市。

信仰不是一種簡單的交換,信主以後,世界也不一定那麼美好,我們的人生也不會一帆風順。你還是會遇到很多糾結、試探、抉擇,但是在做每一個決定時,它都會使你內心平靜,你會覺得凡事有盼望,活著有使命。


 


我也時常會產生對上帝的懷疑。有時遇到委屈,感受不到上帝的公義;有時面對選擇,覺得不如就此放手,盡情活在當下,何必追求遙遠、虛渺的天堂。最痛苦、最找不到上帝的時候,就是我母親得癌症去世的時候。那時,母親突然查出宮頸癌晚期伴全身轉移,無法實施手術,從確診到去世只有短短100天。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好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會有這樣的下場,每天都哭著問:神啊,你在哪裡。


 


那時把我救出來的是我的教友,他們給我寫信,還有從未謀面的阿姨從廣州飛來見我。她說:「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辛苦,如果你相信天堂里真的有永恆的平安,你就會釋懷。」漸漸地,我開始坦然,想到雖然癌症晚期,但母親並未在晚年受到太多的病痛折磨,也沒去世時也走的很安靜、祥和。從那時開始,我對上帝建立起了真正的信心。


 


一個基督徒從認罪悔改到全然的信靠是個漫長的過程,這是信心的操練之旅,有的人在中途離開了,更多的人留了下來。這個過程,也是你和上帝之間建立關係的過程,就像你和其他人的關係一樣,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我們每個人都很難真的永遠活在理性中,也都多多少少需要一些衝動和盲從。信仰,也許就是很多種生活方式中的一種,它安放了信徒的焦慮,也允許他們變得更輕鬆和自由,也擁有足夠深厚的內涵和寬廣的外延,吸引信徒不斷地學習和探尋。




在中國年輕人的主流聲音中,宗教不算是個特別令人感到熟悉和流行的詞語。我們在迷茫中,也並不很容易找到信仰的力量。今天的內容是在呈現世界另一面的故事。不知道你們喜歡這樣的內容嗎?你也曾經接觸過某種信仰嗎?來評論區和大家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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