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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出發,無畏前行

用心聆聽

天地尚空

行般若,五蘊皆空。

——序

目錄

四·螻蟻,有血肉嗎

五·歸宿,真的有嗎

六·陳鍾

七·流火

八·燃雪

九·繁星

十·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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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長燈,冷巷,蜜罐塞。

時間是夜裡九點到十點的中間,地點是一處深巷口,一座狹小而擁擠的城市裡。

這座城的年紀已經很古老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城外的人開始稱呼它老城。城裡的人卻有微異,他們覺得這座城實在是太小,小的如同嬰兒般脆不可言,彷佛老天吹口便可覆滅,不在世間殘留遺痕。

但是城裡卻沒有一個人強烈的反對這個稱呼,因為老城實在是太貼切它了。

數十代人又或者是數百代人,陪著這座城一同承受著永無止息的淘煉。

面對"老"這個字眼,他們只能沉默。

此刻,申明就站在老城某一處深巷口。

寒風呼嘯,穿梭於一條條深巷。而後是鬼聲嗚咽,響徹老城。

清冷長街深巷,偶有人影漫步而過,卻在嗚咽轟隆作響時,恍惚難視。

申明提著長燈,黃芒閃爍,深巷開始點亮。

黃芒不同於白晝時那麼亮堂,卻彷佛可以照亮更久遠的深處。人們往往在白晝的時候看清了整個世界,真相卻從未如此。

長燈在深巷中行進,每經過特定的位置,申明會停下來,轉動長燈底部的蜜罐塞,然後繼續行進,如此往複。

其實這個時候,申明才會深刻體會到——我眼見,即全部。而不是白晝時,宛若整體卻支離破碎。

這也是為什麼,申明熱衷於"夜行人"或者"授道人"這個身份的根本原因。

像申明這樣的人,在老城裡很多。

他們也是老城最忠實的夥伴,而老城則是這群人的最終信仰。

2

清松,墓地,黃木簽。

老城四面環河,西南鄰河處則是一片草地。沿河西行,入眼是一棵上了年歲的老松。

老松頂部如同寶塔聳立,往下老松枝杈突兀密集,向著四周有序的伸展,囊括方圓。

老松的年歲不可探知,城裡人唯一能確定的是,在自己祖輩那一代,老松就已經穩居此地。那個時候,老松有一個別緻的稱呼——青松。

清晨六點三十分,塗老頭準時推開石門。

門外,仍是昏朦,但一股清潔之氣卻開始在天地間擴散。

塗老頭凝神望向肩頭,一條黃色長巾搭在肩膀上,大約1/3貼在塗老頭的背後,這部分在老城裡俗稱"巾頭"。

塗老頭此時並未如往同般——撐著長巾,來到第一處石碑前清理,直到心中默數至三百九十二,折回石居。

每當那個時候,天際已經開始暗淡。

此刻,塗老頭做的第一件事,將一張八十多斤重的檀木桌挪到清松下。

這是一項艱難的任務。

老城南面有一處特殊的墓地。不僅是那裡承載老城的記憶,更是因為三不喪。

家有妻兒老小者不可入喪;

作威作噁心術不正者不可入喪;

心智渾噩者不可入喪。

今天,老城挨家挨戶都有一名青年作為代表,才加一場特殊的悼念。

八點的時候,前往清松處的人群逐漸密集。

青年來到檀木桌前,微恭一禮,然後交出早已準備好的黃木簽。塗老頭隨即換給青年一支空白的黃木簽。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人群才逐漸少了起來。在這些離去的人,稱呼塗老頭為"塗老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在恭敬中摻著更深的敬意,叫一聲塗老,因為他們一定知道tu這個字的真相。

最後留下的幾位老人,大約七八十歲,和塗老頭一樣大,不一樣的是塗老滿足"三不喪"的要求。

塗老頭開始整理數千支寫著名字的黃木簽,最後會有一支黃木簽被抽出,掛在清松的枝椏上。

從明天開始,三百九十三才會是塗老頭一天的結束。

青松樹上,上千支黃木簽對著墓地微微蕩漾。

3

童言,碧譚,彩虹橋

傳說,有一座古城開滿著一種花,妖冶美麗。它的花香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能喚起人們前世的記憶。

守護此花的是兩個妖精,花妖和葉妖。但是兩妖從未相見。

因為此花有一個詛咒。花開不見葉,葉出花不開。

終於有一天,兩妖決定打破詛咒,見上一面。

這終於徹底惹怒了眾神。眾神懲罰他們永墮輪迴。

有一回,佛經過忘川河。一眼就注意到這朵氣度非凡,妖紅似火的花。

佛拈起這朵花放在佛袖裡,忽然仰頭大笑三聲道:前世你們想念不得相見,輪迴千次相愛卻不能廝守。如此我便帶你去彼岸,花開遍野。

花妖,葉妖打入輪迴之後,被詛咒永遠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間受到磨難。每當一次輪迴花妖和葉妖聞到花的香味,總能憶起前世的自己,然後發誓永世不離,卻一次次陷入輪迴的漩渦。

你應該猜到,花妖的名字是曼珠,葉妖的名字是沙華。

佛帶著這株花朵路過忘川河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河水打濕了衣袖,一滴血紅滴入了忘川河。

到了彼岸,佛見到此花變成了白色,大笑: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是是非非,怎麼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然後佛將其種在彼岸,名為曼陀羅華。

佛走後,忘川河一片血紅,哀嚎不斷,讓人聞之心顫。

地藏王神通廣大,得知曼陀羅華降生,便拿出一粒種子扔入河中,頓時一株紅艷更勝之前的花從水中長出。

地藏王將其拈在掌心嘆道:你脫身而去,得大自在,為何要把這無邊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無邊的地獄裡呢?我便讓你做個接引使者,指引他們走向輪迴,就記住你這一個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羅華,就叫你曼珠沙華吧。

花開彼岸本無岸,魂在忘川猶在川。

葉子合上書頁,折身跑到窗檯,應著樓下的呼喊: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下來啊。

說完手腳並動,穿衣穿鞋兩不耽誤。

在老城西邊,一片大草地上,城裡的人叫那裡是大荒地。

清晨五六點,當草木還在吮吸著甘露,一行六七人開始開始在大荒地深入。

她們都是六七歲的年紀,胳膊上挎著她們半個高的柳木籃子。

七點多的時候,她們帶著"成果",踏上返家的旅程。

葉子和幾個姐妹們踏著歡樂的步伐,開始咀嚼早已準備好的饅頭。路上,葉子給她們講彼岸花的故事。而她們,則會告訴她,老城又發生了什麼。

其中有一個高壯的女孩神秘的說:我告訴你們哦,昨天中午我去找大頭的時候,看到了土老頭子,他的臉好嚇人哦。

矮瘦小姑娘問:是不是小花她爺爺?

小花都淹死一年多,就在大荒原到頭的河裡。也是那個時候,土老頭子成了洗墓人,表情就變得好嚇人,好嚴肅。說到小花的時候,她們腦海里仍舊能浮現一個笑著可愛燦爛,扎著雙肩辮子的小姑娘。一年前的時候,小花和她們一起第一次去大荒原,和現在一樣挎著柳木籃子。

葉子一直很喜歡碧譚的顏色,碧譚就是大荒原到頭的一段河。兩側的高地將河折斷圍成一口深潭。碧譚平靜時,安穩恬靜。波濤洶湧時,卻彷佛所有的河水在轉折的時候匯聚一起,衝垮高地。葉子第一次見到碧譚洶湧的時候,被嚇哭了。

那是一個傍晚,大頭趕著幾頭牛羊回家。恰好看到嚇哭的葉子,渺小的身體,好似要在這股自然的氣勢中淹沒。

最後是大頭把葉子帶回去的,臨走的時候,葉子看到高地的一角正被不斷的侵蝕。

大頭牽著葉子,趕著牛羊,踏上石橋,從此岸歸入了彼岸。

傳說,彼岸花盛開的時候,撐開的白色花瓣,好似人的雙掌和十,對河祈禱。

那個時候,有一座七彩雲橋,自天而降,橫跨兩岸。

一句童言,忽然掉入碧譚,卻又在石橋上倏忽而逝,散著七彩雲光。

4

長燈,螻蟻,千面狐

申明還是嬰兒的時候,一隻毛髮潔白的雪狐,守在申明所在的山洞口。

有一天,一位老者停在了雪狐面前。

那個時候,雪狐健碩的身軀靠著山洞口光滑的石壁上,而目光一直放在眼前來客的身上。

如果世間真有冥冥中的宿命,那麼申安義,也就是老者的到來一定是註定的。

眼前雪狐,是申安義生平第一次親眼見到,卻不是第一次見過。

申安義家族有一本古譜,上面記載著城外世界所有山川的靈怪、異物。每一代族人的使命,就是去尋找,然後記錄。直到找到一切的根源……

但是,數百代下來,記錄的靈怪尚不足百,離那千種遙不可及。而雪狐,便是記載之一,又名千面狐。

毛髮白如雪,疾馳快若風。

四肢強勝虎,奇香久不散。

千面狐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香氣,經久不散,遇水更濃。申安義也是偶然之下循著香氣來到此處。

千面狐已經極為虛弱,強碩的身軀,再沒了書中記載般的威嚴,但是申安義不敢再前進分毫,一股氣機鎖定著申安義。

一狐一人對峙片刻,千面狐轉向洞口,然後眼眸微閉。

當申安義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走出洞口的時候,雪狐不見身影,一塊透亮的玉石出現在雪狐停留的位置。

小時候,申明最喜歡爺爺講的故事了。什麼三足兔砍老松、雙頭鷹下海戲游魚,還有黑狗吐人言等等。

每次,申明去和夥伴們炫耀自己聽到的故事,常常受到莫名的嘲諷。年齡大點的孩子,裝成什麼都懂得樣子對他說:你這是迷信,你爺爺是騙你的。大家都別信他。然後夥伴們一鬨而散,除了小寶。

申明蹲下來摸著小寶頭問:小寶,爺爺沒騙我們是不是。

還是四歲的小寶,轉著斗大的眼珠子,不停轉呀轉,直到申明用糖果誘惑,小寶才像是想明白,眼睛睜著更大的拉著申明跑向了便利店。

小寶從來沒有騙申明,小寶說:爺爺說的都是對,好的壞的都是對的。

爺爺,雪狐為什麼要叫千面狐呢?雪狐的名字這麼好聽,乾乾淨淨的。

申明趴在老樹的枝椏上,旁邊小寶躺在搖袋裡蕩漾,爺爺拿著一把爛損的桑木扇躺在老樹下的慌椅上。

申明問著。

"明,你看天上的星星,在黑夜裡很亮,可是在白天的時候,人們什麼也看到,除了一顆明晃的太陽。"

"每一個存活在世上的人類,其實都有一顆對應的星星。我們就是星星的影子,只有在黑夜裡才徹底看清自己的身份,因為在白天的時候,人類會以為星星才是自己的影子。"

申明似懂非懂的問:爺爺,那為什麼在白天我只能看到一個大太陽呢。我是一顆星星的影子,爺爺也是一顆星星的影子,那麼太陽是誰的的?

"因為啊,所有的生命都是太陽的影子。誰說過,一顆星星只有一個影子呢。"

:可是我不是有星星了,怎麼又是太陽的影子。

申明迷惑了。

"世間只有一顆星辰,那就是太陽。所有在夜裡出沒的星星,都只是太陽萬千儀容中的一種。"

"而雪狐,她是獨特的。因為她和太陽一樣,有著千般面貌,流浪於人世,最後以某種面貌停駐在歲月長河中。"

申安義的語調越來越緩,卻也越來越晦澀難懂。

"或許真是宿命,我們的一切早已與她關聯難分。這是我們家族數百代的使命,也是一種信仰。"

申安義閉上了眼睛,恍若入夢。申明則望著夜空發獃,思緒紛飛,不知所終,

沒有人看到,申小寶的眼神明亮似星辰,正目視夜空入迷,一雙小手微微長大,仿若擁抱整個夜空,老城在星光里逐漸渺小。

那口玉石做成的蜜罐塞,正掛在申明的胸口,微微發光。

螻蟻,有血肉嗎?

也許,是有的吧……

5

冷巷,芬芳,塤上香

老城今天很熱鬧。

時隔十年的魏清夢第一次返回老城,一股散發著城外氣息的空氣,也隨之與老城的空氣交融匯織在一起,水乳交融,就是這個詞。

十年前,魏清夢十四歲。那時候的魏清夢,雙肩還耷拉長辮子,面貌清秀,眼睛明亮乾淨。

申明記得特別清楚,十四歲的魏清夢,常常穿著一雙深紅色的繡花鞋,唱著脆脆的童歌,穿梭在一條條街巷。

那時,不是很長的辮子總是在清夢的背後跳躍不停,好像要貫穿所有人的一生。

申明沒想到,故事還是如期曲折綿延,彷佛如此能博得世人注視。

確實如此。

十年前,老城開啟了一場活動。名字叫做"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為了某種特殊的目的,老城決定選出十位年齡在十歲至十五歲之間的少男少女,去城外的世界尋找某物。

這對於老城裡所有的少男少女們來說,是一個無比巨大的誘惑,儘管他們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渴望城外的世界。

稀少的名額,最後只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

魏清夢是,她的爸爸是當地身職最高的人。而申明相反。

申明站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注視著這位猶如女皇般的麗人,向著城內趨近。

這時的魏清夢穿著一身青藍碎花弔帶長裙,黑色長髮直抵腰際。

面容黑了一些,雙眼卻更加明亮奪目,猶如天際永不墜落的寶石。

耳墜上,泛著銀光,閃爍。

腳下,白色的高跟鞋,更加凸顯魏清夢的高挑、秀美。

申明自慚形穢了。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懶蛤蟆吃天鵝肉的童話,原諒我的真誠。

申明知道,一道天塹擺在了兩人之前。哦,申明自以為是了,從始至終魏清夢的視線從未在他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老城經歷的太多,儘管殘軀已顯,至少數千年的歷史能證實老城的睿智和變通。

過往的一切,也許要掩沒在老城歷史深處。新的歷史,正被揭開一角。

老城今天很熱鬧。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申明如期站在一處巷口,長燈的光芒閃耀。

一絲芬芳,流淌在街巷。申明認出這是魏清夢白天遺留的味道。

他晃晃頭,自嘲一笑,轉而又恢復往日的表情。

嚴謹,帶著一絲信仰的熱烈。

申明在安巷第一個巷位停下來,一絲不苟的轉動著長燈下方的蜜罐蓋。

從什麼時候開始,信仰變成生命的本能,記憶已恍惚。

今夜,尤其的漫長。申明把空出的手伸進兜口,摸出一口塤。他低頭凝視一會,輕輕吹了一口,一聲脆巷在安靜的深巷徘徊,這時再沒有鬼聲嗚咽與申明作伴。

此時,申明想著下午的那一幕。

魏清夢把這口塤放在申明的手上俏皮的說:明,還記得這口塤嗎。

十年前,這是魏清夢最喜歡的禮物,申明送給他的。

現在,這口塤變了模樣,彷佛它的來源是老城外的世界,與申明無關,哦不,有一點關聯。

申明將塤放在嘴邊,吹奏了起來。

畢,繼續為信仰散發餘光餘熱吧。申明繼續提著長燈行進。

他聞到了塤上香,他沒有芬芳。

只剩下信仰,向著夜空發亮。

歸宿,也許有吧……

6

木製地板上陳鍾靜默,一些白色塊狀物體緊緊貼著鐘面,地板上也分散著毫無規則和次序的白塊。因為時間的流逝,白色逐漸轉灰轉黑,灰塵越來越厚。

老城東南角坐落著別緻的四方木製閣樓。

閣樓有三層,一層懸空,八根木柱穩固插進土壤中,撐起整座閣樓。

二層留有四四方方的空間,最早前二層只掛著一口鐵鐘,後來鐵鐘被取下,一群白鴿被飼養者留在了這裡。

二層還有一處僅容單人的陽台,正對著城外。城裡內外來往的人群常常能看到幾隻白鴿站在圍欄上,兩方相互觀望,當朝陽升起,金光混搭著白鴿羽毛的顏色,在來客的眼裡格外美麗。

三層極像塔的頂部,彷佛一頂圓帽,與閣樓圓融一體。

老城最近正在進行一場爭論,關於閣樓二層的鐵鐘,一個生命的延續和繼承要該以何種方式,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命數。

申明在很小的時候做過一個夢,當他聽著所有人在頗有根據的道著閣樓的歷史,陳鐘的故事,以及養鴿人的用意時,他腦海里就會浮現那個快要消失的夢。

有一個失明小女孩,有人告訴她順著這條路一直往西,她就會找到可以讓她重見光明的東西。

從那時開始,一個小女孩就撐著一根樹枝踏上了旅途。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女孩終於遇見了第一個人,一個老人。

老人告訴小女孩就在前面的一座閣樓里,有她在尋找的東西。當小女孩抬頭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時,彷佛她看到了前面才手指長的閣樓。

從小女孩進入閣樓的瞬間,她有一種錯覺。世間所有的美好再不會從自己的眼裡流失,眼前的世界在她此刻的眼裡格外清晰,她可以看到了。

就在她沉浸在喜悅當中,一群白鴿從遠處飛來在閣樓環繞。

她看到陽台上站著一個少年,在少年的肩膀上一隻白鴿正撐著翅膀打理身體。

她很興奮的向少年打招呼,少年轉身微笑。

時間過去的很快,女孩到了離去的時候。少年站在陽台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不見,一群白鴿在陽光的餘蔭下像是在起舞歡送。

女孩從來不知道的是,少年眼裡的光彩正在隨著時間黯淡。如果有人仔細聽,還能聽到白鴿的歌聲中混雜著一絲絲悲戚。

後來某位存在震怒,那一天七色彩虹橋降下一隊士兵,少年被壓著從彩虹橋的一端消失在天際,沒人注意到一朵白色的羽毛飄落在彩虹橋下的河裡,然後沉沒。

閣樓和老城一樣同屬古董級,沒人知道閣樓從何時存在,就如同無人知道老城從何時起開始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

後來有一位禪師路過講道,城裡的人在禪師走後做了一口鐵鐘,還刻了四個字。

那時起,閣樓二層開始掛起一口鐵鐘,也開始有一個被指定的人值日,晨起暮落,也是那時起,它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晨暮鍾。

再後來,晨暮鐘被隔棄,閣樓也漸漸被城裡人淡忘。

直到養鴿人在閣樓二層放了一群白鴿,放下了晨暮鍾,閣樓才成了老城獨特的風景線。人來人往,白鴿在閣樓環繞,金光揮灑,很是神聖。

養鴿人從那時起,離城遠去,再從未現身。

申明一直都覺得閣樓有一種很獨特的魅力,吸引人的視線長久不可自拔,直到他去了閣樓二層,美好破滅。

二層的木板上長久無人打理,灰塵的氣息混雜著白塊的味道,異常難聞。陳鐘上面也積了厚厚一層灰塵,上面還落著大小不一的白塊。

申明微微彈去鐘面的灰塵,卻發現鐘面的字跡仍舊深藏於灰塵之下。

他離去的時候,對閣樓的一切再不抱有一切幻想。也是這個時候申明才發現,金光下的白鴿從未潔凈。

爭論進行到尾聲,陳鐘的生命到了盡頭。

陳鍾會被打碎,然後拋入冶煉鍋中,洗盡生前的印記,再重新冶煉成新的物品,也許是一口鍋,也許是一把勺子,唯獨不可能是一口鐘了。

申明站在人群里,看著陳鍾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以為這是一場送行或者儀式,可惜的是圍繞的人群發出噪雜的聲響再次打破他的幻想。

生於寂靜,死於喧囂。

或許這便是晨暮鐘的宿命,只是此刻這口鐘連名字都不復存在。

閣樓仍舊是老城獨特的風景線,金光中,白鴿翩翩起舞,歌聲嘹亮,似激昂卻悲戚。

7

這是一個囊括所有天真的黑童話,悲傷和歡樂如同它的影子,藏於背後,漆黑一片。

老城大荒地有一處深坑,直徑兩三米,越是深處空間越是逼仄。

據說,大約兩百多年前,一場流星火雨降臨大地。無數光華湧入世界各地,其中有一抹掉落到大荒地上。

那個時候大荒地還不是大荒地。

後來只是傳言那裡是一座將軍的府邸,伴隨著一聲巨響,府邸破碎,血色混雜著飄散的塵土,形成碎碎紅焰,餘生可數。

第二天,廢墟沉寂。一隊人馬在搜尋的時候,在深坑裡撈起一塊血紅晶體。當時因為這塊晶體,老城混亂起來,最後晶體被一位神秘人取走,至此不知所終。

申明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爺爺書房裡發現一抹流光般的紅色晶體。

晶體直立,橢球狀,高11.1cm,直徑1.1cm,尖端鋒刃。

晶體裡面能看到一抹抹光在扭動,不時撞擊在晶體內壁。

他伸手去拿的時候,感覺到一股熱浪瞬間遍布全身,然後睡著了。

申明大點的時候,腦海依稀還有這幅畫面,但卻像夢一樣,美麗虛幻,無可尋摸。

八年過去了,十年也將要遠去。申明很快就會遠離老城去繼承一群人的"信仰",而他的腦海卻湧入無數的想法,心潮波瀾。

黑夜將至,申明嫻熟的提起長燈,跨越長長的距離來到了安巷口。對於申明來說,這處巷口是他工作地點最遠的一處。然後他會順著安巷向來路迂迴。

長燈散著黃光,巷道的一個個節點被抹凈。天氣好的時候,夜裡會有一陣微風,秋冬微暖,春夏微涼。天氣不好的時候,強風嗚咽,刺骨入寒,申明整個人都會深陷無盡的冰寒折磨當中。不過,時間會讓人學會和適應自己所接觸的一切,所有的恐懼痛苦漸漸變得並不可怖。

申明後來的時候,或許是習以為常,又或者是矯揉掩飾,沒有人能看透一顆被冰寒包裹的溫暖心臟,可惜的是這些與他而言毫無意義,畢竟他從未有過觀眾。

魏清夢回來的這段時間,老城到處洋溢著歡樂的氣息。恰逢節日,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申明在那個傍晚從清夢手裡收回塤的時候,再也沒有見過她。

那些無數的想法,有許多關於她的,剩下的是關於過去,關於將來。

工作結束之餘,申明會靠著巷口,輕放下長燈,從兜里摸出塤開始吹奏。

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還是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不知悲傷。

申明為他們吹奏一曲了又一曲,他們開心的拍手叫好。

後來長大的時候,申明才逐漸從過去的記憶里品味出一抹別樣的味道,苦澀澀的。

夜裡很安靜,塤聲飛揚,悲寂之下歡心作舞。

申明交接了自己的工作,臨走時有人告訴他,那處深坑要被填平,曾經的神話迷信如今破滅,現實的光輝籠罩,一切都像是嶄新的樣子。

8

我不知道那座山在哪裡,但卻一直堅信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

雪花紛飛,我看到它的時候早已被雪包裹成厚厚一層。

放著晶瑩如焰的紅光。

申明記憶里有一座山,終年飄雪。

每當晶瑩剔透的雪花接觸山面,倏的放出一抹焰紅的光芒,隨後與這座山融為一體。

長年累月,從遠處望去,如同一座火焰山。

這座山有一個名字,申明想了很久,總覺得有一層薄紗阻擋著。

轉而這些記憶像流星滑落進申明記憶的最深處,直到現在只有一個淡淡的印象,提醒著申明,那裡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很多年前,一個女孩讓男孩幫他畫一幅畫。

女孩告訴男孩,這幅畫要純粹、美麗。男孩苦思冥想很久,那時窗外正飛著大雪,雪花被風吹成一團,一抹紅色從他眼前划過。

男孩腦海里突然想起來一個遙遠的傳說。

在一片蔚藍美麗的天空下,他躺在沙灘上。

海鷗整齊向著北方飛去,嘹亮的鷗鳴自上而下傳入他的耳中。

海浪泛著波濤,波聲由轟隆變得衰微,到他的耳中只有如河流般汩汩的聲響。

很久很久以前,這片天地誕生於他,世界一片荒蕪黯淡。一種孤獨自其心底萌生紮根,迅速生長。無數的歲月過去,他用沉睡來麻痹自我。

直到有一天,故事發生了轉折。

一個少女踏入了這片荒蕪之地。

少女她單純,善良。她見慣了純粹美麗的事物,這裡的荒蕪讓她從內心感到同情,以及不知名的悲哀。但是積極的少女做了一個決定。

他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一雙蔚藍美麗的眼眸。

少女穿著飄飛的紅色紗裙,七彩的髮絲在空中盪起。他呆愣住了,對於一個註定生於混沌而死於混沌的他來說,荒蕪是他既定的命運,突然到來的一抹別樣的光彩,讓他和整個世界陷入一種寂靜。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去觸碰他黑色深邃的眼瞳。

少女從他的眼瞳里看到了孤獨,以及隱藏至深的……美。

從那天之後,混沌逐漸清明。一件件美麗的事物開始在這個世界誕生萌芽。

又是不知道多少個歲月之後。

一片沙灘上,他追逐著少女。

少女踏著細碎的步子奔跑,紅色的長裙像是火焰一樣在騰飛起舞,一聲聲脆笑從少女的口中發出。

像是所有故事一樣,轉折又出現了。

少女突然消失了。

也是那一天開始,兩個世界的戰爭悄然而至。

他從少女離開的位點查探到蛛絲馬跡,以此推出了另一個世界的位點。

從少女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少女不屬於這個世界。那一刻,他也知道所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也必將被毀滅,這就是他誕生於此的意義。

但是,他還是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生命的…意義。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亘古的混沌歲月中,只有孤獨才能讓他心安,儘管也讓他時刻承受著不知名的痛苦。

也許是少女的眼眸,又或者是她的笑容,又或者是她身上紅色的紗裙…他不知道。

隨後的日子,他必須要承受違背意義的懲罰,少女從來不知道。

他進入了少女的世界。

一股刺眼的光亮突然映射入他的眼中。她的世界,原來這麼美好。

他想去尋找她。

"感謝至高王,入侵必勝。"

"如果沒有雪公主,資源這麼豐富的世界也輪不到我們的份。"

"這可是近年來中等世界資源最為豐富的一個,堪比上等世界了。怕是再有無盡歲月都有媲美極光世界的潛力。"

"極光世界可是無盡世界中頂尖存在,一個疙瘩世界能和我們媲美?況且至高王的榮耀在頂尖世界中都無人敢望其項背。"

世界位點:……

他看到士兵正在整結,目標赫然正是自己的世界。

那一刻,憤怒滋生出仇恨。

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一股黑色的火焰在他的心中升騰,當火焰從他的手掌迸出的時候,這個曾經混沌過,美麗過得世界,再度變成一片廢墟和混沌。

只是這樣的混沌比天地初開時的混沌多了一絲刻意。

戰爭爆發。

當一個從來不知愛為何物的人,突然承受一份沉重的愛,當這份愛分崩離析,過往一切將會成為一股力量源泉——即為仇恨。

他儘力了,還是落敗了。寡不敵眾或者以卵擊石…這都是他不屑的借口。

當這片世界即將收束的時候。

少女出現了,只是少女還沒來得及對他說一句話,以身化為了兩個世界的屏障。

一片片紅色飄雪突然從上空墜落在屏障上面。

他知道這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

屏障最終化為一座山的模樣。至高王坐在王座上俯瞰著一幕。

至高王撤兵。

他不知道,少女為了拯救他付出了什麼。正如少女也不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麼深。

也是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愛是什麼。卻已經晚了……

那座山有了一座名字,長年飄雪。

無盡歲月過去,這個世界早已繁華一片,美好遍布。

他卻常常會躺在一片沙灘上,望著海鷗,聽著海風,然後綻放著曾經欠她的微笑。

而故事,也並沒有結束。

那座山的名字,申明終於想起來,雪峰山。

9

繁星驟起,將息未息。

是夜,老城外的一處草地。

申明躺下去,將四肢以最舒服的方式擺放。然後講視線對著夜空,閃爍的星辰。

涼意仍舊可以感覺的到,不過對於他而言,這樣的溫度或許剛剛好。在他十一年的記憶中,四季的夜風申明都很熟稔。

立春還沒有過去多久,世界的溫暖開始從深寒升溫。儘管躺在草地上,寒意從地面,空氣傳到申明的身體里,他的內心仍舊可以感到暖意。

小時候,爺爺對申明說,每一個生存於世的人都有一顆與之對應的星辰。人死之後,靈魂則會前往遙遠的星空,融入星辰,然後夜空中便多了一抹光。

在最遠處有一顆最明亮的星辰,叫做太陽。

無數星辰圍繞太陽運轉,這無數星辰又被無數星辰團繞。

這些星辰匯聚在一塊,組成了太陽系。

申明的思緒紛飛,他心裡有些慌亂。過去的路,現在的路,將來的路,擺在他的面前,他不知該如何抉擇。

那一天,他和爺爺說,自己想離開這裡,離開老城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東西。

本以為會有阻撓。

在申明的印象中,爺爺是信仰最忠實的守衛者,他並不知道在爺爺身上發生過什麼故事,但是他卻有一種錯覺曾經爺爺一定有不為人知的歷史,關於老城和他。

爺爺的身上,有一股和老城極其相似的氣息。當他說出離開老城的話,也就意味著否認爺爺曾經灌輸的信仰。

結果卻出乎申明意料。

那天,爺爺交給他一個長木盒。盒中放的是那枚紅色晶體。

爺爺說:明,爺爺沒有什麼能幫你的。不過,什麼時候你覺得不知道路該怎麼走,可以拿出它,它會幫助你。

那一刻,爺爺的目光居然與申明腦海中的一道目光重合。

雪狐凝視著嬰兒,目光清冷卻異常傳達給人濃烈的溫暖。

申明將晶體取出來,對著星空。

晶體內部紅色流光依舊竄動,在黑夜裡如同繪畫。

白天的時候,我們只能看到太陽。黑夜降臨,繁星緊隨而現。

所以說,人類在宇宙中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

對於單個星辰而言,它活在太陽系的世界當中,活在某個更小星繫世界當中,最後才縮減至它的世界。

那麼這個星辰扮演著什麼角色?

申明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中又扮演著何種角色。

但是,當申明從老城門口踏出的時候,一段新的故事也即將展開。而在故事裡,他將會找到真相和意義。

那個時候,過去的紙張在被翻去。

10

世界從開始放亮,掙開雙眼對許多東西的認知才相對清晰。

突然之間,我不敢正視過往,那是在意義不明的深夜。

就寫故事而言,有時候我會否認寫過的東西,因為太矯揉造作或者無病呻吟。有時候卻又覺得寫的異常貼合某時的心態。

這樣的過程就像申明的內心劇變。

那是一天的清晨,申明走在馬路上目光注意到一張微微折起的紙張,他撿起鋪開上面寫著一則新聞。

某年某月某日,在一家醫院裡有一個殘疾的嬰兒出生了。

嬰兒的右腿通紅一片,輕輕一觸,血就往下淌。

父母的負擔加重。

幾年後父母有了二胎,但是兩人拒絕,他們只想全身心的照顧好唯一的孩子。

當時電視台邀請他們做了一期訪談。

在彈幕上還能看到一些惡意中傷的評論。

申明對著朝陽,想起了老城,樹,墓等等。

所有毫不相連的事物結合在一塊,似乎冥冥中告訴他尊重生命,以及生活。

每一天朝陽升起的時候,也便意味著生活在繼續,要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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