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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鍾學:奪命金砂

奪命金砂

作者/殷鍾學

魚王莊的捶布嬸三十歲上死了男人,一個寡婦帶個八歲的孩子,日子過得艱難。捶布嬸無奈又招了個上門男人老王。中原大地古風沉厚,鄉民們潛意識裡看不起這種人家,稱老王這種男人「頂門棍」,把捶布嬸的兒子小虎叫作「爹多娘少貨」。小夥伴們甚至當著小虎的面也這樣喊。漸漸地,小虎養成了孤僻、乖戾兇狠的性格。幾十年過去了,「頂門棍」老王為這個家勤扒苦做,給小虎蓋起了漂亮的樓房,娶了媳婦。可隨著小虎一年年長大,老王在這個家的地位卻越來越低。小虎小時候把老王叫叔,後來叫「哎」。比如小虎的自行車壞了,就支使老王,:「哎!把我的車修修。」老王現在老了,沒用了,小虎就根本不把他當個人看了。像狗一樣將他呼來喝去。

這年,老王的腿疼病犯了,中醫給開了三服草藥。可這三服藥吃下去,老王的腿疼不但沒見好,反而腹瀉得提不起褲子。第三天老王就卧床不起了。第四天夜裡,老王所有的病一下子全沒了____人死了。

老王過「五七」那天,小虎不但自己不去墳上澆紙,也不準娘去。錘布嬸在自己屋難受了一天。夜裡,她聽兒子睡了,悄悄拿一刀草紙來到後老伴的墳上。

捶布嬸燒著紙,想著老王對自己的好,想起老王為她娘兒倆受的苦,想起老王晚年的凄涼,捶布嬸便放聲痛哭。一面哭,還一面數念:「老頭子啊!我們娘兒倆對不住你……」

捶布嬸正哭得昏昏沉沉,忽然一陣涼風吹過,死去的後老伴竟站在了自己面前。老王仍是生前那樣子:一身臃腫的黑棉襖黑棉褲,光頭皺臉,老眼中濁淚長流,哀哀地對著捶布嬸。這時,捶布嬸心裡清楚是老伴的魂靈現了身。她世事經得多了,且面前又是陪伴了自己半生的親人,因此,並沒有驚慌,更不害怕。捶布嬸站起身去拉老伴的手,伸手拉了個空,頓時明白鬼魂只是個影像,就像一團霧氣,沒有實質形體的。

捶布嬸越發心酸難受,哭著說:「老頭子,你受委屈了。」老王含淚搖頭:「不委屈,幾十年你對我知冷知熱,沒跟我紅過臉吵過嘴,我知足。知足。」老王話到此處,也噤不住唏噓慨嘆。

捶布嬸搖搖頭說:「小虎他不該,不該那樣對你。可我夾在中間,我是真沒辦法啊!」捶布嬸一聲長嘆,又大哭起來。人老體虛,又傷心過度,捶布嬸驟然覺得兩眼一黑,人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下。

捶布嬸醒來時覺得陰氣森森,眼開眼見老伴正靠近自己的臉,在聲聲喚她。老王見捶布嬸醒了過來,長舒一口氣說:「你也老了,別動氣傷了身子。有一件事,我活著時沒來得及說,我年輕時去青海淘過金,攢了點金沙。那年咱蓋樓時,我賣了一半用了。留下的一半,在咱床腿上拴著。你自己收好。若兒子指靠不上了,你賣了自己用。我早不說是怕小虎打這點金沙的主意,你不怪我吧?」

捶布嬸含淚搖頭:「老頭子,我不怪你。」

夜深了,老王催捶布嬸回家。捶布嬸走出老遠了,一陣涼風吹過,老王又追了過來。捶布嬸停下身,老王咂著嘴猶豫半天,才說:「我想還是叫你知道的好,我其實是被小虎害死的。他三次在我的煎藥鍋中加了瀉藥巴豆,我是被他毒死的。我說出這事,並非逼你去告發自己的親生兒子,為我報仇。他是你身上的骨肉,你沒那狠心。說給你是要你心上有個準備,若他嫌你了,不想養你了,你一定早早搬出來。怕他萬一對你起歹心。再則,我見陰間賞罰分明,惡有惡報。小虎暗地裡欺心害命,恐怕也難逃因果報應。真到了那一天,讓你這當娘的親手去埋葬自己的兒子,還不氣死你?你若能勸小虎今後多做善事,多積陰德沖抵自己的罪孽,也許就會免遭懲罰。不至於讓你這風燭殘年之人,再遭喪兒之痛。」

捶布嬸聽了這番話,頓時如五雷轟頂,呆怔怔地一動不動。捶布嬸暗忖許久,灑淚跪倒在老伴腳下,求老伴看在自己面上,一定饒恕自己兒子。老王當即表示:我已是油盡燈枯的時候,他不害我,我又能多活幾年?為了你,我也絕不會去報復小虎。

捶布嬸與老伴分手回到家,心亂如麻。一夜沒合眼。天明時分,捶布嬸把小虎叫到自己床前,怒喝一聲:「跪下!」小虎不解地看看娘,不耐煩地聳聳肩說:「娘,大早起的,你這是咋了?」

捶布嬸一拍床幫,大罵:「不孝逆子,毒死你後爹,可是殺頭大罪啊!」

小虎一聽,頓時魂飛天外。雙腿一軟,「嗵」地跪在了娘的床邊。驚惶地哀聲求饒:「娘啊你怎麼知道?兒錯了,兒有罪!娘你不會去公安局告我,讓公安局崩了我吧?」

捶布嬸雙眼含淚說:「你有那麼狠的心,娘沒那麼狠的心。就連被你親手害死的後爹,看在娘的面上,也不忍心害你。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畜生!」捶布嬸給兒子述說了昨晚與老伴魂靈的對話經過,嚇得小虎戰戰兢兢,語無倫次地向娘保證:今後一定孝順娘,一定多做善事,來贖回自己的罪惡。

小虎從此真的尊老愛幼,善待友鄰。鄰人見小虎變化如此之大,不禁嘖嘖稱奇。捶布嬸見小虎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直懸著的心也安慰了許多。

開了春,村東淇河上那座老石橋突然垮塌了。村頭兩個精明人看出了發財機會,用鐵絲圓木捆紮了一座浮橋,每過一個人收一塊錢的過橋費。一天下來,竟能收二百多塊錢。過橋的大都是三里五村的鄉親,大家心裡雖然不滿,也不得不掏錢過河。

這天晚上,捶布嬸把小虎叫到自己屋,關起屋門與兒子商量:捶布嬸說兒子犯的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小德小善怕不能抵消自己的罪行。捶布嬸想讓兒子自己掏錢,修起村東那座石橋。捶布嬸說:「大道理娘不懂,俗話說,修橋補路頭一功。兒若能辦成這件事,一定會驚動神明的。也許這一下子就把你以往的罪過抵消了呢!」

小虎苦著臉說:「娘的主意是好,可我哪來那麼多錢呢?」

捶布嬸說:「兒啊,這時候可不敢吝嗇。娘知道你手裡有錢。不夠就借點兒,機會難得啊!」

小虎說:「娘你不知道,我老丈人上個月患食道癌做手術,把我手裡的錢都借去了。他才出院,咱能上門討債么?」

捶布嬸無語,沉吟半天,說:「被你害死的後老子,給我留了點金沙。原說給我養老的,你拿去賣了修橋用吧!賣的錢不夠用你再湊些,不把橋修起來娘心裡不安生。說到底娘是怕你有個閃失啊!」

小虎把娘拿出的那袋金沙看了,興奮得雙眼晶亮。說:「明天我就去城裡賣金沙,回來就備料修橋!」

小虎早上進城,直到天黑才回來。一進門嚇了捶布嬸一跳:只見小虎滿腦袋纏著紗布,只露著兩隻眼,紗布上還滲著血。小虎在娘面前一副可憐相,痛哭流涕地說自己賣了金沙後,揣著錢剛走到城外,就遭到了一夥歹徒的搶劫。歹徒們不但搶去了賣金沙的三萬八千塊錢,還把自己打得昏死過去。小虎說若不是好心人把他送到醫院,也許從此就永遠見不著娘了。

捶布嬸看著兒子的可憐樣兒,心疼地說:「兒呀,別難受了。咱雖修不成橋了,但天地神明一定會知道咱的善心的。歹徒們搶走這錢也絕不會有好下場。俗話說,暗室欺心,神目如電哪!」

半個月後的一天早上,小虎對娘說去東庄看他丈人。卻在村西通往縣城的路上被汽車撞死了。自行車被軋成了麻花,小虎的腦袋被軋得稀爛。屍身周圍,血泊里灑著一片黃澄澄的顆粒。

殷鍾學,男,1965年生,農民。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鶴壁市作協理事。有百餘萬字的文學作品散見於《雨花》、《美文》、《延河》、《四川文學》《陽光》、《河南日報》等報刊,作品曾被《讀者》等多家報刊轉載並收入多種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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