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往事：馬君武的拳頭

馬君武不但矢志革命，而且也是不折不扣的知識分子，是中華民國一等一的學者、教育家、翻譯家，精通英、日、德、法各國語言，涉及專業十分廣泛，哲學、文史、理科、工科、農科，幾乎無所不包。1906年，馬君武創辦中國公學，他的學生朱經農感慨地說，「凡是校內功課，沒有一門他不能教」。

馬君武尤其擅長化學。馬先生乃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工藝化學系的高材生，最擅長做炸彈。辛亥革命之前，他曾利用暑假時間向留學生傳授炸彈製造術，以作狙擊清廷權貴之用。馬君武玩炸彈是上癮的，中華民國成立後，他繼續向學生傳授炸彈製造術，這次更簡易，用紙牌，以作「鬥地主」之用，這是後話。

馬君武同時也以拳頭揚名於民國政界，KO政要無數。馬君武雖然是桂林人，但卻信奉東北人「能動手盡量別吵吵」的處事原則，一言不合就開打。「一戰」期間，國會討論是否對德宣戰，馬君武反戰，同僚李肇甫與其意見相左，馬先生說完「叼尼瑪掰」再無片言，舉起手杖猛抽李肇甫，打得李先生一身瘀條，活像龍脊梯田。

李先生不算出名也不太能打，民國元老居正在《辛亥札記》一書中記載了一次旗鼓相當的鬥毆事件，過程相當精彩。1912年，中華民國臨時參議院選舉袁世凱為臨時大總統，臨時政府成員大多數主張黃興率兵北上討伐袁世凱，宋教仁則急忙反對，說：「統兵北上，不是兒戲，勢必惹起戰爭……」宋教仁話未說完，時任實業部次長的馬君武大聲叱呵：「你為袁世凱做說客，出賣南京！」民國人物都比較生猛，宋教仁也不是溫順的人，在日本時曾脫鞋砸過正在演講的梁啟超。宋教仁說服不了小馬，一激動給了小馬一嘴巴。威震神州的馬大俠豈能受這委屈？一拳把宋教仁左眼封死。這一拳夠猛，宋教仁左眼頓時血流如注。

孫中山呵斥馬君武，要他向宋教仁握手致歉。馬君武伸手，宋教仁說：「我眼痛，不好伸手。」隨即入院觀察。因為這一拳，宋教仁足足住院半個月。古龍小說《七種武器》里的「拳頭小馬」，大概說的就是馬君武。

因政見不同動手勉強可以理解，馬先生卻因純粹的文字紛爭也揮拳相向。1921年，孫中山在廣州成立中華民國政府，馬君武任非常大總統府秘書長。軍政府秘書、國民黨大本營宣傳委員陳群脾氣不好，某天為了公事，陳群挑剔馬君武稿件中的字句，說這不通、那不行。馬君武與其爭辯，一言不合，陳群竟然動手，這個找死的後果是，生於1890年屬虎的陳群，被馬君武松打得皮開肉綻滿街翻滾。馬君武的拳頭一向都是一視同仁，老虎蒼蠅一起打，即便是在對詩賞月。一次，馬君武在南社與蘇曼殊對詩，對不上，「轉羞為怒，急起，奮拳欲毆曼殊」，就要弄死小蘇，好在蘇詩人「茫然不知所措」，沒還手，不然肯定被打得粉身碎骨，「蘇曼殊」變「艹辦日罒又歹朱」。

馬君武對詩對不過蘇曼殊，寫文章卻很厲害。馬君武師從康南海，與梁啟超皆曾聽康有為講學，得老師真傳，寫得一手好文章。也是因為馬君武文章好，引發了一場血戰。劉禺生在《世載堂雜憶》一書中記載了這次戰役：大概是在1902年，梁啟超在日本辦《新民叢報》，報紙缺文，康有為的弟子羅孝高說有辦法讓馬君武定時寫稿，並且不用給稿費。

羅孝高先用「羽衣女士」的署名在《新民叢報》上發表了一些作品，梁啟超加編者按：「羽衣女士，吾粵之順德人也。才貌雙全，中英文造詣俱佳……」此舉果然引起了馬君武的注意，問羅孝高能不能介紹「羽衣女士」認識，羅孝高說「羽衣女士」是他表妹，馬上要來日本留學，介紹認識當然可以，但條件是要馬君武給《新民叢報》寫稿。

馬先生就徹夜不眠地寫啊寫，稍有倦怠，羅孝高就提供新的刺激，或以「羽衣女士」之名回複信函，或贈其「羽衣女士」照片，或言「羽衣女士」馬上到日本，或又威脅「作文不多，女來不紹介」。大棒胡蘿蔔雙重刺激下的馬君武筆耕不輟，筆管如石油管道一樣晝夜不停地噴墨。單靠文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馬君武還不時買禮物讓羅孝高轉交「羽衣女士」，深陷愛情旋渦不能自拔。

事情壞在劉禺生這裡。狗肚子裝不了香油的羅孝高把這個惡作劇從頭到尾告訴了劉禺生，劉笑得前仰後合。更壞的是，劉禺生見到馬君武時大喝：「羅孝高的表妹到橫濱啦！」小馬聽完直衝出門，連夜從東京趕到橫濱羅家，狼狗找毒品一樣滿房間亂竄找表妹，羅孝高只好說出實情。

馬問：「照片是誰？」羅答：「廣州娼妓。」馬又問：「回信誰寫的？」羅又答：「我……」接下來，馬君武一拳砸了過去。這一拳，馬君武松把羅孝高揍成了自己的兄弟武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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