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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利華讀畫散記:病態美

讀自古至今畫家畫作,能感受到它的意蘊之美,感受到它一脈相承的傳統儒釋道精神,當然還能感受到畫家獨特的個性。細想起來,那些熠熠閃光的大師級畫家,或高風亮節,或放浪不羈,真是異彩紛呈。探究其性格源頭,最早我想應來自莊子《逍遙遊》,他所強調和推崇的,就是絕對自由,物我兩忘。魏晉時,興儒道互補之風,士人崇風流或風度,文人嘯聚山林、撫琴吟詩作畫,成為時尚。在文人學者性情演化史上,實屬濃墨重彩的一筆。隨著佛教禪宗東漸,慢慢浸染進去,到宋代又推極簡之風,文人畫尤其山水趨於精緻,無疑畫家的審美或趣味更加多元,更顯個性。到元明清,文人畫已臻完美,達到高峰狀態,流派紛呈,畫家個性各異,一群揚州八怪足以證明。

有個現象其實說怪也不怪,那就是每逢亂世或朝代更替前,文人學者、逸士隱士便多,文壇、畫壇便活躍,文藝作品便呈現繁榮。原因很簡單,每逢此時,政治失控,異族、異兵紛起,戰亂不斷,社會秩序混亂。為君者、為首領者,多尚武稱霸,多彪悍,因而對文人(或前朝文人)多有排斥與打壓。文人、學者抗爭則手無縛雞力,順從則有悖於內心。於是,參禪論道成為其精神導向,隱居山林成為遠離漩渦、力求自保的手段。再者,細數歷代文人,尤其那些如星月一般者,他們還有個共性,要麼在官場上混得一塌糊塗,不斷被貶,被擠,被整治。要麼乾脆隱居一隅,大王力邀也不出山,有人即便出了山,卻小心翼翼,嚴格遵循大隱隱於市之道。當然,如李國文先生《中國文人的非正常死亡》一書所說,一個不小心被整死了的,也不在少數。原因照例很簡單,文人就這樣一副臭脾氣,不肯妥協,不願服軟。至於文人畫,便是在此背景元素下,一路跌宕起伏走來。當然山水一脈尤顯主流。正基於上述的原因,文人多流連于山水,肆意或靜修於禪道。王維、董源、巨然、倪雲林、沈周、石濤、八大,這些閃耀的巨星,莫不如此。當然,於花鳥、人物一路,也是怪才迭出。比如八大,一隻鳥、一條魚,即可縱橫天下。再比如梁楷,那個被稱作「梁瘋子」的,寥寥數筆,兩幅畫,兩個和尚,一坦胸露乳,一蹲地朶朶砍竹。畫不在多,就此兩副,足可笑傲江湖。

不得不說,文人畫家有幾個重要特徵是比較突出的,痴、癲、狂、迂。

有一些人很外在,例子能舉一大把。讀陳傳席先生《中國山水畫史》,突然發現,「癲狂派」這一流派,居然也是脈絡清晰。比如,被稱作指畫創始人的唐代張璪,畫畫的時候,「捽掌如裂」,那意思就是,用手掌蘸墨在絹素上肆意塗抹,畫完之後,「投筆而起,為之四顧」。那份狂態,自不必說。其後的王墨更是「風顛酒狂」。作畫時,一高興起來,手腳並用,酷似當下行為藝術。所以,你得原諒時下的某些書畫家的「瘋子」舉止,畢竟這也是有來歷的。當然,書畫不入門,出洋相卻有一套,一味將此作為唬別人也壯自己膽的花招,那是真神經病,不可饒恕。還有一些,可以稱作因「痴」成「癖」,成了「怪病」。 譬如倪瓚,他的潔癖,簡直登峰造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對他不了解的,可查他的檔案。還有米芾焚香拜石的典故,也是天下皆知,遂有「米癲」之號。當然還有專畫「無土蘭花」的鄭思肖,等等。當然更多的癲狂是內在的,精神層面的。類似於八大畫的鳥兒、魚兒的眼睛,白多黑少,活脫脫一副憤世嫉俗、我根本瞧不起你的架勢,這也幾乎是自古及今真正文人的共性。你完全跟我不在一個層面,我不屑和你玩兒。仔細尋究,你會發現,不管是文學領域還是書畫領域,文人或畫家對於這種癲狂的欣賞,也是一致的。因為,創作嘛,事關靈魂,高抵生命,必須不拘於心,不囿於俗,所以這叫洒脫,叫脫俗,叫至高境界。非我癲狂,被逼無奈。外被世俗世道逼,內被靈感才情逼,沒辦法,唯有狂,唯有病態。即便當今國外頂尖高手,也是這麼玩兒。譬如畢加索,譬如高更,瞎胡鬧起來,神仙也拿他們沒辦法。更不必說梵高,直接腦子出問題,自己割掉自己耳朵還不算完,乾脆開槍了斷。

如此種種,嘆為觀止。但自古至今,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藝術大師,真正創作出傳世佳作的藝術家,其諸般行徑反倒被視作正常,被當做軼事。即便是狎妓出行之類事,也不過如此,風流而已。甚至,後來的文藝評論家冠之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病態美」。

當然,也有不美的例子。對文人或者畫家的定位,多數人看法是,須有人品、學問、才情、思想這些基本元素,才算完美。有人把人品列於首,有些人則強調學問。總之,人品很重要,被人反覆提起。但總有個別人,作品與人品相去甚遠,甚至嚴重脫節,與當下所說的「白天聖人,夜晚禽獸」如出一轍。比較典型的例子,是董其昌,論書法繪畫,毫無疑問,一代宗師。但生活中,此人卻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中年之前還勉強說得過去,中年之後,那叫一個爛,毫無廉恥。只說一件,此人熱衷房中術,渾身燥熱起來控不住,路遇佃戶的女兒就強佔了去。這事兒都被說書的編成小段兒到處唱。有人還把「若要柴米強,先殺董其昌」的大字報貼滿了大街小巷。這就很不要臉了,哪還有人品之說?所以,「病態美」這頂帽子,無論如何也戴不到他頭上。

文人畫之所以歷久彌新,與畫家的學問之廣,與其思想內涵之高當然是緊密相連的。不止是文人畫,所有藝術門類經典留世之作,都是一樣。中國畫強調意蘊和氣息,正是如此。觀畫之時,你說不出來卻真正打動你的那些東西,就是這個。真正具有標籤性的,具有強烈識辨性和專屬性的,正是學問和思想。學問深,思想精,決定了作品經典,既如此,病態一下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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