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輕渺——瀟湘奇觀圖

在中國古代畫家們以「雲煙」來指代山水畫，於是山水畫家們也被稱為「耕煙人」。在農耕社會這個稱呼別有趣味，不同於農民耕種莊稼，山水畫家們耕耘並自得其樂的是虛無變幻的煙雲。

「大象無形」，煙雲在山水自然之景中地位舉足輕重，不確定的煙雲成為文人們追求的精神境界。每當畫家漫步山林時，他的心境和山水煙雲融合在一起，呈現無拘無束的「遊覽」狀態，煙雲的精神如同文人的情懷洋溢在尺牘之間，遊走在筆墨氤氳中。

米友仁繼承米芾的山水技法並做出相應改進，也以書入畫，將書法的功夫，跌宕勁遒的線條運用到繪畫中。《瀟湘奇觀圖》是米友仁50餘歲的作品。雖以瀟湘為題，但並非描寫瀟湘實景，而是其父米芾長期居住的鎮江海岳庵上的寫照。整幅作品給人夢幻般的感覺，蒼茫煙雲密布濕潤，一片淡泊空靈，優雅寧靜。

在這幅畫中，江南山水是如此的輕柔秀雅，就像是纏綿悱惻的詩篇。畫卷的前端，翻卷著的濃雲環繞著山巒秀峰，山間的幽谷依稀可見。在雲氣的漂移中，山巒的輪廓、錯落的樹木，層層疊疊，彼此掩映。漸至畫卷的中部，主峰聳立，霧氣彷彿全部消散，樹木山石清晰可見，山中美景盡收眼底。畫卷的末端，山色漸隱漸淡，屋舍在叢林中若隱若現。

畫卷從右至左，彷彿是畫家精心安排的一次遊玩，隨著時間和地點不斷推移。早晨出發，雲霧正濃，只看到朦朧模糊的山的輪廓。待到正午，霧氣漸隱，山水的體貌越來越清晰的呈現。到了傍晚，煙霧再次籠罩，遊玩行將結束，茅屋既是途中的景色也是心靈的歸宿。

煙雲是這幅作品的主要景象，大約佔據三分之二。從虛無的煙雲中尋找生機，讓整體畫面有大乘氣象，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另一個主要形象是山，運用沒骨法描繪出群山連綿起伏的氣勢，潑墨積墨一併運用，米點皴染結合，畫面靈動飄逸，整體畫面不著色彩，黑白繁簡形成對比。

雲與山在形象上，在筆墨上拉開了距離，同時起到均衡畫面的作用。雲在「動」，或彌散、或流動、或升騰，更在映襯出山水樹木的「靜」。在煙雲的籠罩下，山顯得更加深幽，樹更具靜謐，共同構建出光明、閑潔、超凡脫俗的無塵世界。

宗白華在《美議》中說:「煙雲變滅，不可臨摹，須憑胸臆的創構，才能把握全景」。遙想900年前，米氏父子置身於山水之間，為濕潤多雨，煙雨迷濛的江南景色所傾倒，其創作真可謂得山之魂，得水之靈。

他們的畫作雲蒸霞蔚、意境高遠。詩意化的煙雲讓人浮想聯翩，心靈澄澈。煙雲的自在是文人士大夫超然的胸襟與情懷，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生活狀態。就像生命的行走，飄搖不定，幻化無常，又何必執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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