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染與齊白石的往事
1948年我隨父母搬進大雅寶衚衕甲2號,我們住的是後院南屋,面積不大,但被分隔成了四小間。最東邊是一個有水池子的門道;緊挨著的是父親只有10平米左右的畫室;再相連的是個小小的客廳;最西邊是卧室,也是10來平米,我們一家人都住在這裡。卧室東牆正中掛著一幅白石老人送給父母的《秋荷鴛鴦》;客廳的東牆掛的是林風眠先生加入了大量花青的潑墨,這幅作品給我留下非常深的印象;側面是白石老人的《櫻桃圖》,盤子是墨綠色的,櫻桃則是深紫紅的,我至今記憶猶新,每次想起我都會驚嘆東方水墨的神韻;還有一幅關良的戲劇人物,畫的好像是「野豬林」。客廳進門右手邊放著一個小小的木頭「冰箱」,這上面常常掛著父親喜歡的西方藝術大師的複製品,記得有倫勃朗的《戴金盔的人》、戈雅的《穿黑衣的貴婦》、梵·高的《向日葵》、惠斯勒的《坐著的老婦人肖像》等,從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父親對文化的開放態度和審美愛好。
齊爺爺與父親間的惺惺相惜
父親選擇來北京,是因為與悲鴻先生的緣,同時也是想拜白石老人和黃賓虹先生為師。因為父親清楚地知道,兩位老人是中國傳統文化優秀的繼承者與開拓者。父親到北京後,很快經徐悲鴻先生介紹,帶著自己的作品,懷著崇敬的心情去拜見齊白石先生。父親後來講,他緊張地說了自己的來意,白石老人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什麼表情,於是父親一張張打開自己的作品,當看到第三四張時,白石老人忽然站起身來問:「你出過畫冊嗎?」父親說:「沒有。」老人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轉身打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一張紙,說:「要用這個出,這種紙可以傳世。」從此,白石老人與父親結下了超越父子的情感與信任。
在後來的10年中,父親為白石老人抻紙、研墨,每月為老人領取工資,幫助老人處理瑣事、接待來賓……白石老人對父親更是關愛有加。一次父親去看望老人,要離去時,白石老人說:「我有東西要送給你,你要到家後再打開。」便給了一個小紙包,父親打開發現是白石老人刻的一方「李」字印章,奇怪的是「李」字的右下角多了個圓圈,父親不解,又到白石老人處請教,老人說:「這是你身邊的一顆珍珠呀!」——因為我母親名「佩珠」。多麼睿智的老人!後來白石老人還為母親書寫「海為龍世界,雲是鶴家鄉」的對聯。白石老人常常急切地給我父親打電話:「我又畫了幾張好畫,你快來挑,不然就要被別人拿去了。」
外面許多傳言說老人特別吝嗇,其實完全不然,老人先後送給我父親幾十幅他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只可惜後來被抄走,再沒有找回。老人與父親之間的故事有很多很多,我想他們是因為彼此認同藝術的追求而相知相惜。
大雅寶的孩子都叫白石老人「齊爺爺」,每次老人的到來都讓我們特別高興,全體出動來迎接,並呼喊著陪老人家進出。我兩歲時白石老人還為我畫了一條大鯰魚,上題「二歲小寶」(我的小名)。近期在籌備展覽的過程中,我有幸在李瑞年先生家看到白石老人為李先生當時兩歲的兒子李楯所畫的兩隻蟋蟀,而這畫正是在我父親的畫室,用父親的紙所作的,這讓我再一次觸摸到老人那善良溫暖的心。1957年父親要到東德寫生4個月,父親懷著不舍與惦念的心情向老人道別,臨走時,白石老人說:「可染,別走!我有東西要給你。」隨後交給父親一盒如黃金般珍貴的西洋紅印泥,父親說:「這麼珍貴的東西,還是老師留著用吧。」老人執意放在父親手中說:「可染你拿去吧,有天老師不在了,蓋圖章時你會想起老師來。」
我想這裡邊有老人對父親的喜愛之情,更有白石先生對父親的文化託付。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訣別。三個月後父親回國時,老人已永遠離去。1984年是白石老人誕辰120周年紀念,父親寫了「遊子舊都拜國手,學童白髮感恩師」,白石老人是父親的老師,也是大雅寶的「大家長」,我父親、苦禪先生、葉淺予先生是老人的弟子;黃永玉、張仃、王朝聞、李瑞年等先生們在藝術上自由探索,但先生們也都非常喜愛齊白石老人,我想這是因為對民族文化的共同熱愛。黃永玉叔叔創作的齊白石木刻像,成為表現老人的絕唱,白石老人在這幅作品上的精彩題字與作品珠聯璧合,精彩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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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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