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瓊花（五）：神湖
燃氣餐具，牛羊青蔬，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運過來的。翻山越嶺，淌水過河，在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邊，車隊駐了腳。
遠處青山綿延。高點的峰巒上還殘留雪跡。
仰面，白雲一朵一朵綻盡，溢出天外。
俯首，溪水清淺活潑，竟無閑愁。
我們偎依著綠草茵茵，燃了炊火。
草原燒烤。
——這算是一種怎樣的快樂？
沒有星級服務，沒有華燈音樂，沒有珍饈玉盤。它甚至算不上乾淨舒適。就著清流取水，洗手，洗菜。三兩結伴，大聲吆喝，你串肉來我翻面。
但如果。
如果若干年後，回憶生命中最有滋味的美食，它必定會浮上心頭。
醉翁之意不在酒。
山水之間，自有清音，自有妙韻，自有難得滋味。
可不可以說，當生活已經有咸有淡：
在哪裡吃，永遠比吃什麼更重要。
和誰一起吃，永遠比在哪裡吃更重要。
一頓飽餐。連同秀色。又出發。
臨行之前，上師及其信眾特意收撿處理了草地上所有的殘餘物。如同我們不曾駐足一樣。
輕輕的來，悄悄的走。
是徐志摩對康橋的柔情。
也是人類對天地乾坤的柔情。
下午，接連看到兩個神湖。但天氣驟變，藍天白雲隱去，偶有冰雹突襲。湖水仍然溫潤碧綠，像一面不反光的鏡子。或者只是一個愁緒新添的少女，低了眉，神氣鬆散，懶得與我們灼灼對視。
湖也有嗔心痴念。
它不那麼昂揚明媚的時候，我也愛她。
最讓人驚喜的是在路途上偶遇的禿鷲。
我沒有想到如此之多，如此之近。漫山遍野。
湊近才知，它們在爭食一隻死去的野氂牛。
空曠的山野間，十幾隻麻灰色的禿鷲緊緊圍聚，扑打翅膀，互不相讓。有一隻顯然剛剛大快朵頤，羽翼上還有斑斑紅痕。另有數十隻並不眼紅，也不爭搶。它們縮頭收腳地休憩，密密麻麻分布在周圍的草地上，呆立不動。
轉瞬之間，野氂牛筋骨裸露，被打劫一空。
禿鷲只食腐肉，契合了佛陀不殺生的悲憫。另有一宗神秘是：幾乎沒有人親眼見過禿鷲的屍體。西藏人傳言，它們臨死之前，必定如同夸父逐日般，拼盡全力，借了烈日與氣流，將身體消融在天的盡頭。
藏人甚愛之，視之為神鳥。
我一直以為只有在天葬台上才會有緣窺見。
如何看待生死，最能檢驗人心的通透。
世間千萬新生命，莫不是孕於腐朽舊土壤？
世間萬千死魂靈，又莫不是化作了蒼天與厚土的新養料？
感謝禿鷲，將你的肉身吞噬乾淨。
不帶走一片雲彩。
出發
白雲溢出天外
清淺溪流
上師煮麵
雪跡
燒烤現場
神湖之一
氂牛與雪山
神湖之二
湖邊哈達與經幡
禿鷲漫山
爭食
陽光下的翱翔
禿鷲與僧侶
湖邊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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