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瑣事雜記—老屋新顏

1

爺爺奶奶年近九十，算長壽了。但畢竟年事高，走

路顫顫巍巍的，若無人攙扶，走不了很遠，也會摔

倒。

以前可以一口氣上下樓，現在看到樓梯先怯懼了。

數年前，為了讓爺奶能夠享福，小叔把他們接到了

城裡的新房，乾淨衛生，整潔清幽，也無需像在鄉

下需要上下樓梯走高爬低的。那會兒，他倆身體還

算硬朗，除了骨質疏鬆等常見老年病外，生活起居

自我料理足矣，因此可以無人看管照顧。

但這兩年境況急轉直下，兩人先後因病數次到醫院

報到，自我料理已然成為難事，再加上爺爺半夜起

床如廁時的一次摔傷，讓二老的料理照看問題不得

不重新得到審視。

2

於是，叔伯幾個在正月里開了次家庭會議，認為二

老到了需要有人近身照顧的時候了，遂決定年後把

二老接回鄉下居住。問題來了，但也隨即解決——

居住問題。二老若需返回，必得先有居住之地，原

本可以和伯父或我們同住，但我們兩家都是樓房，

卧室均在樓上，起居皆需上下樓梯，爺奶無法做到

每日上下樓，不現實。倘若在一樓改造居室，則需

打破房屋現有格局且重新裝修一番，亦不現實。

於是，唯一的選擇就是——將老屋翻新改建，接回

二老居其中。時間緊迫，加上正月里時間還較充裕，

遂決定初七動工。

等我初九從杭州趕回老家時，翻新工作已經進行了

一半了。

3

屋裡原先破敗的內牆、腐朽的樓梯、蛛網滿布的廚

灶、陳舊的客廳、二樓陰暗潮濕發霉的卧房、民國

時期的茅廁等等，全部被捅破、敲碎、拆除，裡面

廢棄的老舊傢具也全都搬移出來，被我爸一一用切

割機切成了坨坨柴火，堆在門口空地上，好幾年的

柴火有了。

屋前屋後泥濘的泥地全部澆成了水泥地，還未乾，

麻袋蓋在面上做保護。破落的外牆早已在剝除，塌

陷的木頭屋頂也換了新的瓦頂，又高又亮，隔空看

著能聞到新木的清香。考慮到爺奶腿腳不便，原先

的二樓結構直接改成了平房，這樣更大氣敞亮。

家裡叔伯們都是做建築出身。磚泥瓦土水電等建築

活計都是自己捲起衣袖上的，唯獨外頭請了個木工。

電鑽、切割機、沖氣鑽、拋光機、電纜電線、發電

機及各種板材堆砌一地。水電、隔牆、吊頂均自己

人上陣，逐一搞定。姑媽則在一邊和我媽一起做起

了小工，負責茶水點心、伙食幫工等。

屋內牆壁粉刷一新，白花花的，看著亮堂不少。舊

木門換成了雙開的不鏽鋼門，幾扇木窗也改了成鋁

合金窗，面積擴大，光線充足。屋內被一道簡易牆

隔成左右兩間，呈兩個對稱的長方形，外頭一間是

客廳和飯廳，裡頭一間是卧房，再隔了一小塊區域

用作衛生間和廚房。二老習慣自己燒飯，該保留的

家庭功能還得留著。

一家人齊心協力相互幫襯，雖說辛苦，卻毫無怨言，

且樂在其中。效率也頗高。五六個人三天時間就把

活幹了一大半。等我進屋時，發現水電都幾乎鋪設

完畢了。只需要打造下衛生間，架設好各類電器，

再運進來桌椅板凳沙發床，就齊活了！

外面下起了雨，春雨。滴滴答答的，襯著屋裡的機

器聲，一剛一柔，耐聽。

我背著手裝老師傅從里走到外，角角落落探尋了一

圈，再到屋外溜達了一圈，這屋子，嗨，蠻好！滿

屋子的新鮮氣味，透著的都是親人味！這屋子，爺

奶住著能不舒服！看著修葺一新的小平房，我都要

忘記那個記憶中搖搖欲墜的老屋了。

（屋前）

（屋後）

4

老屋是太爺爺時候建造的，如今已逾一個世紀，在

我們房子的西南方向，直線距離五十米，周圍一圈

都是鄰居的新房。自打父輩們成家後，老屋就無人

居住了。三四十年了，就那樣一直空鎖著，腐敗著。

每次我經過，隔著緊鎖的門都能聞到那股木頭腐爛

的味道。想想這個角落已經有十餘年未來了。

記得很小時候，跟隨爺爺進去過一回搬舊物。印象

極為深刻。推開破木門，硬泥地面，土壘的火灶，

剝落的內牆，狹窄又吱吱作響欲踏的木板樓梯，屋

內極其昏暗，看不清裡面的傢具，到處都是蜘蛛網，

木頭腐爛的霉味瀰漫，空氣中都能聞到一股白蟻充

斥其中的酸臭味，還有一個棄用的豬欄！令人作嘔。

沒待幾分鐘我就掩鼻逃了出來。成為兒時的一段恐

怖記憶。

有時回想起，會不禁讓我想起《我的團長我的團》

里，「東北佬」迷龍帶著「炮灰團」們「明租暗搶」

得來的那套大宅院，也是差不多的結構和用料，只

不過「炮灰」們搶來的那套房子更貴氣，屬於地主

房，而爺奶的這間老屋則是地道的農民房。現在這

座破敗的農民房獲得了新生，甚至比地主房還要氣

派！還要溫馨！還要誘人！

5

屋外雨漸漸小了，屋內的人也在收拾器具了。剩下

的活不多了，明天再干吧。

聽說等過兩天接回爺爺奶奶，還要擺兩桌新房酒喜

慶一番。相信看到舊家換新顏，二老臉上又將是滿

滿的笑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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