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定前身應是月一一紀念洪丕謨老師》
這篇文章,首刋發於2005年5月"三湘都市報」散文副刋,後收錄於《洪丕謨書畫集》
《推定前身應是月一一紀念洪丕謨老師》
前天,得到洪丕謨老師去世的噩耗,悲痛之餘,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一個多月前,大師兄來電告之老師病重,自己隨即趕赴上海探望了一次。先生雖已患不治之症,但我們還是按師母授意,強作愉悅狀,只說是來上海辦事,於無意中得知老師身體不適,順便來看看的。當時,我還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請洪老師看了看自己最近新寫的詩詞。
我於洪老師,是先讀其書,再聞其名,後見其人入其門牆的。自己剛上初中時,大概是1985年吧,有回在新華書店看到一本《中國古代書法家軼事》的書,屬古文今譯類樣式,我當時已酷愛上書畫,又自知古文水平很差,正好值得學習,便買下來。那時書價很便宜,賣這冊書只花了兩三角錢,由上海一家出版社出版,作者署名"洪丕謨"。不過當時壓根沒留心這名字,只覺得古文後有譯文,很方便讀懂。
我是1994年正式拜洪先生為師的。自己那時剛走入社會,正是年少輕狂之時,常愛不自量力發些高論,又目空一切。洪老師知道我的缺點,卻從不橫加干預,每次只和善笑笑說:"你還是要多讀、多畫,有些道理以後自然會明白。"洪老師甚至還常鼓勵我,一個人興趣廣泛並不是壞事,多注意讀書、多注意領悟就是了。他指出的多注意,其實是說我這方面做得很差、很不夠,沒明說罷了。洪老師就是這樣,對於學生他總是鼓勵多,勸導多。這是他的育人之道,也是他的治學之道。之後幾年,我在史文方面很注意下功夫了。他又高興地說,這樣好呀,這才是文藝之根本呀。
1999年夏天,我去上海看望洪老師,第二天將近晚飯時,他穾然叫上我一位上海的師妹,領著我們一起來到一家葡萄牙人經營的西餐廳,並說由他請客。我頓感驚訝,儘管素知老師雖並不缺錢,但他平時每花一分錢都節儉非常,從不見他浪費的。先生卻說:你們年輕人,也該到這種地方來坐坐,見見外面的世界;你每次來上海,只在我家隨便吃點,大欠周到了;今天你師母加班,我飯菜又做不好,所以請一次客,你們見了世面,又飽了肚子,我還省了事,這是一舉三得的……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剛拜洪老師為師的最初兩年,每次去上海,多少會帶點禮物送他,而洪老師要麼謝絕,要麼多回送禮物給我。他總是不悅說,認真做學問就好了,搞形式人就太累。有時他看我提著滿滿行禮回家,又笑著說,你看提來提去多累呀!下次千萬不要了。知道老師真是這個習慣,以後再去拜望,自己也就再不找"累"了。
一個多月前聞知老師病重,因急急趕至上海,一時心裡很亂,不知所措,便只好胡亂買了點東西趕至醫院。老師一見到我,就說:……謝謝了,我沒事的,提這些東西真沒必要。隨即叫我坐在床沿,仔細問了問我近況,又送了一本他新近創作出版的古詩詞集給我。並說:"你寫詩詞有些立意還可以,但平仄須注意一下。"我不住點頭,但望著老師精力不濟的樣子,心裡只一陣陣難受。待告辭出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悄悄走到廊內一偏靜處,失聲痛哭起來……
其實,自己第一次見到洪老師的場景,便是終生難忘的。因為見面之前我當時的心思是,如何才能給洪老師留下個好印象。想來想去,便預先畫了一幅梅花圖,精裱好了再送給洪老師,而畫上題的正是洪老師一句詠梅詩:推定前身應是月,轉來今世早占春。這首詩,之前在洪老師的著作中早讀到過,且熟記於心。當與洪老師見面,打開這幅畫軸時,才意外發現,自己將詩句中的"今世」竟鬼使神差誤寫成了"斯世」。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不料洪老師卻邊看邊點點頭說:"嗯、嗯,還不錯……只是有個字弄錯了,是今不是斯,不過這也沒關係的。嗯,畫不錯!……"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2005年5月問來樓人謹記
(此圖為2001年12月,與洪老師攝於錢君匋藝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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