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愛情故事
南城
南城
陳柏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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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總有一些期盼，依舊沒有答案。」
夕顏在鍵盤敲完最後一句話，站起身，麻木感從腰瀰漫到指尖。
風吹開了虛掩的窗戶，桌面上原本整齊的紙張突然開始翻動。
嘩嘩嘩。
如風過境。
窗外的天氣看起來是要下雨，風帶沒有帶來一絲涼爽，電話鈴聲刺破了空氣的安靜。
夕顏拿起了手機。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男人的聲音清朗，但卻帶著絲絲怒氣。
「明天要交稿，在趕稿子。」耳朵貼著肩膀聽電話。夕顏重新坐下，雙手仍然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打著。
新的合作方很難纏，截止日期臨近，稿費又開始扯皮。
「好吧，之前說好了去冰島，怎麼突然又變卦要去巴黎。」林安提著一大堆東西，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走著。
他已經不知道這是夕顏第幾次對婚禮相關的事情變卦。但是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有耐心。
於是林安決定慢慢壓下心裡的不快，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出他心裡的不安：「夕顏，你是不是還沒準備好。」
「沒有。」夕顏的手指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開始起舞，「林安，你別多想。」
貳
「你只是工作太忙了。」電話那頭突然一陣忙音，林安收起手機。呢喃彷彿是說給自己聽。
有時候林安覺得習慣真是一種偉大的力量。就像他不知道怎麼就習慣了夕顏的突然忙碌，自己在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之間打轉。
聯繫婚慶，核定人數，安排酒席，太多事情要去做。
不久前影樓打來電話說婚紗照需要自己去取，所以去重新和旅行社協商之前，不如先過三個街口拿照片。
林安這麼想。
「林先生真是要比我見過的大多數客戶要細膩。」影樓的攝影師遞過照片，看著這幾天一直是獨來獨來往的林安，略帶打趣。
不理會多嘴的攝影師，林安迫不及待地接過照片。
聽說最成功的照片應該會讓人在拿起它的一瞬間，耳邊響起一首歌。
林安想，如果沒有攝影師繼續在旁邊聒噪著推銷各種套餐，或許他的耳邊還能循環一下那首《成都》。
叄
聽著《成都》踩在南京的街頭，彷彿戀愛一般陰差陽錯。
忙完一切的林安忽然想起了校園戀情的小說里都會寫：
男女主手牽手在校園裡走過的每一個夏夜。
彷彿那些個有酒有故事的日子裡，都是這麼挽著彼此的衣袖，慢悠悠地走。
陌生的城市很大，但是他們遇見的那所學校似乎就很小。
不知怎麼，很容易就走完一圈。
蒼鬱的法國梧桐，透著歲月斑駁的松柏和彎彎曲曲的石子小道。
回到大學校園拍婚紗照的時候，女主會指著體育館的台階笑著對男主眨眼睛。
「還記得么？在這裡，我們看了很久的星星。」
彷彿大學的戀愛是最幸福的。
因為當人走進真實的社會的時候，再回頭，那些經歷彷彿都是幻夢。
兩個人可以手牽手走遍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去校園周邊的美食店拔草，從早晨膩到黑夜。
會一起在搖晃的地鐵里昏昏欲睡，會分享耳機聽同一首歌，會暴雨中在同一把傘下相擁。
會注視著彼此，看著對方眼裡悄悄溜出來的喜歡，認真地說：
你好啊，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寫書人會安排好所有的幸運和指引，但總會苦惱於結局。
你好，對不起，再見。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錯過看起來更容易。
肆
林安在1912的街頭坐下的時候，暮色已經開始為這個城市添上曖昧。
不知名的民謠歌撥弄著和弦。
大概是穿得還算正式，所以暫時沒有城管來打擾他。
至於是走上前請求歌手唱首應景的歌，還是走進喧鬧的街里買酒，他還沒決斷。
沒有原因的疲憊總是讓人沒有防備。
他覺得有些累。
像是完成作業一般，備忘錄里的工作已經划去一半。
中國人做事彷彿永遠這樣的整齊劃一。考好的大學，為了找一份好工作。找了一份好工作然後攢錢買房，買房了有閑錢就買車。
結婚，生子。
再管教自己的孩子，讓孩子考好的大學，找好工作，然後買房買車。
結婚，生子。
在任何一個你想偏離軌道的環節，總有人來勸你趕緊回歸。
或是白髮蒼蒼的老父母，或是閑言碎語的七大姑。
終有一天，你敗下陣來。不是因為外界的絮叨壓力，而是因為自己的平庸。
原以為生命就算沒有幾多壯麗，至少會有山河湖海，綿長之愛。
到頭來卻發現，歲月白駒過隙。
不是沒有改變的機會，只是逝者如斯，再難從頭來。
林安抬起頭，天空沒有一顆星。
伍
夕顏在猜，林安心裡是不是有個忘不掉的人。
雖然這些天，他為籌辦婚禮忙碌的狀態彷彿風都穿不透。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玫瑰就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飯渣子，紅的還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男人！
夕顏重重合上電腦。
漫長的鏖戰後，合作方那個八婆男終於屈服，如數支付了稿費。
現在，她要整理整理思緒，繼續對付第二個男人。
一個讀不懂真生氣和撒嬌的傻男人。
住的地方離得最近就是1912街區。
那個地方熱鬧，適合蹲著聽歌，適合喝酒狂歡。
當然也適合犯病但是沒錢的偽文藝大叔發獃。
夕顏翻出了柜子里的傘，醞釀了一下午的雨看起來終於要落下來。
他知道林安是一個喜歡平淡生活的男人，喜歡僅僅有條，喜歡按部就班。
看起來一絲不苟。
但就和明知道天會下雨出門不帶傘一樣。
總有那麼幾天會腦袋脫線。
陸
街頭，行人都匆匆，逐漸變大的雨勢讓沒帶傘的人無所適從。
林安在雨中慢悠悠地走著。
他很討厭下雨，但是明知道跑起來也不會改變被淋濕。還是慢慢走更省力氣。
感覺突然被人環住腰，林安停下了腳步。
小小的傘擋住了來自天際的雨滴。
「夕顏你看，今天的天空上沒有星星。」林安轉身，接過傘，溫和地看著撐著傘的人。
「笨蛋，下雨天哪來的星星。」夕顏實在不能理解眼前這個腦袋脫線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只好輕輕用袖子擦去他發間的水珠，陪著他慢慢走。
餘生還長，不緩不急。
柒
驚蟄，雨。
每年這個時候，南京城便進入梅雨時節。
林安認識夕顏時剛到這座城市，她是林安第一個讀者。
每當夕顏繞著林安吵著他講各種各樣的故事的時候，林安總覺得時光漫長。
所以他從未想過她會離開。
後來他們去了很多地方，一起寫了很多故事，再也未曾遇見風雨。
沒人知道結尾為什麼這麼歲月靜好。
或許說故事的人見多了生活里的苟且。
所以不願再為難故事裡的人，寫一個悲傷的結局。
南京又下雨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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