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遺珠：反叛的童謠
今天談一部落選奧斯卡的動畫短片。
反叛的童謠
Revolting Rhymes
何謂『反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毀童年』。
要說起來，這兩年毀童年的作品並不少，就像是當年聽著童話長大的那一撥人，被現實不斷抽打後，發現世界並不如童話般美好之後，似乎很樂於看到那些精緻美好的童話被打破，解構，再賦予成人世界的黑暗，並謂之「這才是真實」。
然而童話的起源本來便是黑暗的，無論是小紅帽還是白雪公主，灰姑娘，都是在口口相傳中被不斷凈化，剔除那些成人世界的黑暗部分後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從這種意義上講，這部來自於羅爾德·達爾的『暗黑成人童話』似乎更接近童話最初的樣子。
暗黑童話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善惡不再那麼分明，比如這部短片中的大灰狼也變得帶點萌，而披上狼皮大衣的小紅帽有股心狠手辣的殺氣，熱衷存錢的三隻小豬則變成了精明的銀行家。當你以為會徹底變得暗黑的時候，卻又有個猝不及防的溫暖結局。（P.S.全程押韻的英音讓人陶醉。）
Roald Dahl 的大部分童話似乎都是這樣：《喬治的神奇魔葯》基本上就是一個小男孩試圖毒死自己祖母的故事，當然是個很惡毒的祖母。《瑪蒂爾達》講的是一個聰明的小姑娘如何對抗愚蠢無情的父母和一個惡魔校長，這三個成年人幾乎犯下了成年人對小孩可能犯下的所有錯誤和罪行。《女巫》里姥姥描述女巫殘害小孩子的手段之殘酷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反過來，小主人公和姥姥對付起女巫來也絕不手軟。
他似乎把小孩和大人劃分成了兩個物種，而盤桓其間的，是各種衝突，誤解和矛盾，而他，似乎永遠站在孩子這邊，正如喬治·奧威爾曾說：「在孩子眼中，大人之所以顯得醜陋，是因為他們總是得往上看，而沒有幾張臉經得起這種視角的檢驗。」
達爾一向不惜以最可怕的文字來描述大人的醜陋——在《世界冠軍丹尼》中，他寫惡林場主黑茲爾（Hazell）先生「巨大的、閃光的啤酒臉……像火腿一樣的粉紅色」；《詹姆斯與大仙桃》中，海綿阿姨像「一顆巨大的煮過頭的捲心菜」；《喬治的神奇魔葯》中那位壞脾氣的姥姥「牙齒髮黃，小嘴縮起來像個狗屁股」……
也難怪他的書會如此受到小孩子歡迎，同時又被一部分大人厭惡甚至列入禁書。他的故事給孩子的愉悅和安慰大都是原始的：復仇、糖果、歡樂的粗俗，以及意識到世界上某個地方還有一個大人對他們懷著本能的同情，並會向他們伸出援手。就像那位「好心眼的巨人」，當別的巨人每天晚上跑到世界各地吃人的時候，他卻悄悄地來到小朋友的窗前，把夢用小號吹進孩子們的頭腦里去——「都是些好夢，可愛的金色的夢，讓做夢的人有個歡快時光的夢。」
這些夢裡，有《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有《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也有這部《反叛的童謠》。而他自己的人生，跟這部《反叛的童謠》一樣，也有個戲劇般的結局。
羅爾德·達爾1990年11月23日死於一種奇怪的血液疾病。去世時家人都在身邊，他向每個家人保證，自己並不害怕死亡，「只是我會無比思念你們」——完美的告別語，然後一個護士過來給他扎了一針，他罵出了人生最後一句話——「哦，操。」以一種他在故事中慣用的逆轉方式給他奇特的人生留下最後一個不甘的註腳。
（部分內容來自於《三聯生活周刊》2015年4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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