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的故事》：踏進黑暗抑或光明之中

《使女的故事》由MGM出品，HULU發行，描述了一個反烏托邦的故事。電視劇改編自被譽為「加拿大文學女王」阿特伍德的同名小說，這部小說是作者在1985年完成的作品，然而小說中包含的前瞻性、大膽性、獨特性，即使時隔33年仍散發著它耀眼的光芒。

我們通過熒幕，來到了「基列」這個看似理想國度，實則虛偽無比的社會。在這裡，《聖經》是至高法律，人與人之間充滿猜測與懷疑。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身世背景，在這裡將會被重新洗牌。女人被擺在檯面上，分析她能起著什麼樣的作用。她是夫人、嬤嬤、使女、馬大，還是經濟太太、蕩婦、高級妓女？男人也沒有自由，他們有的是教主大人、有的是眼目、有的是卑微下人。逃離銀幕的瞬間，是慶幸所處的世界並不是基列，因為我們無法容忍沒有歡聲、沒有笑語的世界。然而我們想要爭取自由的同時，必然需要經過一番爭鬥，就像是牆板上所刻的:

Nolite te bastardes carborundorum.

這句話源於拉丁語里的一個笑話，意指不要被惡人打倒。無論何時，無論你所處什麼樣的困境，我們都需要尋找光芒去戰勝它。

未來與現實的相連

《使女的故事》被定義為一部「未來小說」，即指「對未來的幻想或者是推斷加以描寫，構建出人類未來可能發生的或者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劇中的「基列共和國」用宗教控制著全體民眾，其中最讓觀眾瞠目結舌的就是使女的設置，她們被赤裸裸地稱為「長了兩條腿的子宮」。《聖經》里就有對這一情節的描寫，《聖經·舊約·創世記》中第30章第1-3節中寫道：

拉結見自己不給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姐姐，對雅各說：「你給我生孩子，不然我就死了。」

雅各向拉結生氣，說：「叫你不生育的是神，我豈能代替他做主呢？」

拉結說：「有我的使女辟拉在這裡，你可以與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因她也得孩子。」

於是使女卧於夫人腿下，閉著眼睛機械般地與主教結合。她們只要生下一個孩子，就不會被送去隔離營，不會被宣布為壞女人，她們為上帝送來了一個天使，於是她們便能平安活下去，這是對她們的獎賞。但某種意義上，孩子並不屬於她們。孩子屬於教主大人和教主夫人，她們只是一個短暫的容器，一個孕育生命的工具，她們在餵養新生兒幾個月後，就會去另一個教主家，繼續繁衍，繼續生存。

故事雖是對未來的設想，但其中的主題卻是多樣的，豐富的，現實的。第6集中，墨西哥大使應邀來到基列進行貿易協商，Offred向一名男士敬禮，卻被告知他只是大使的丈夫及助理，真正的大使是旁邊的女士。Offred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外面的世界，女性可以擁有地位和權利，被人尊重和受人敬仰。

大使幾次問起Offred幸福嗎，Offred壓抑住內心的痛楚，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撒了謊。當她知道他們真正的交易是她們自己—即使女本身，作為資產去與他國交換，去他國繁衍後代。她爆發了，將真相告訴了大使。

現實的殘酷就是大使早已料到現狀，卻無力改變一切，因為她所在的國家，需要新生兒來撐起國家的未來。

大使說：「西皮卡六年來沒有一個新生兒活著來到人世間，我的祖國在慢慢死亡」。

科技的迅猛發展，伴隨而來的卻是生態環境危機不斷敲響警鐘。我們依靠自然獲得一次次工業上的勝利，卻不斷面臨著荒漠化日益嚴重、森林資源日益減少、生物多樣性銳減的慘狀。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2002年全球環境報告指出，目前世界上有11000種瀕臨滅絕的動物和植物，其中1000種哺乳動物，這個種類數量幾乎占整個世界哺乳動物種類總量的25%。那麼在未來，人類作為哺乳動物之一，是否會面臨著瀕臨滅絕的絕境？我們不難想像在《使女》的故事裡，這個宗教極權主義的世界，以主人公Offred為首的使女們，她們開始了充當生育機器的噩夢。

阿特伍德寫作此書時候，正在西柏林，那時候它還被柏林牆包圍，那時候蘇聯帝國還在征服世界。她反對將自己的小說定義為預言小說，因為許多的歷史事件、不同材料給予了她源源不斷的靈感：焚書運動、黨衛軍的「生命之源」計劃、阿根廷將軍偷竊幼童的行為……我們在看劇的某個瞬間，會突然想到納粹第三帝國、伊斯蘭瓦哈比教派以及其他任一極端主義的政權。

基列發生的事情，只是地球某個黑暗世界不曾顯露的反射。

女性的掙扎與覺醒

主人公原名不是Offred，只是她來到了Fred家之後，變成了Offred。Of就是從屬之意，表示「……的」。那個和她一起採購的使女，叫Ofglen，意思是「格倫的」。名字將她們變成一個個符號，一個個可以交換的商品，她們完完全全附屬於教主家。

Offred努力記住自己的真名，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不要忘記曾屬於自己的自由，在麻木中努力活下去，相信終有一天會逃離這裡。

她們統一規劃，臉上裹著白色雙翼頭巾，身著紅色衣袍，總是低著頭，見面就說：「祈神保佑生養」「願主開恩賜予」。

教主夫人當年是位女權主義者，她寫過一本《女性地位》。在地球走向衰落之時，她和丈夫共同參與基列的創建中，自己卻被其中的條例一次次排除出去，她提出的方案造就了丈夫在基列國的地位，然而她僅僅只能成為一位高貴的教主夫人，身著藍袍，卻嫉妒身邊的使女，害怕丈夫的心被她人奪走。

教主有一間房，無人能隨意進出，就連教主夫人也不能進去。這間房就像一個禁區，牆壁四周擺滿了書，因為在基列，人們被剝奪了閱讀的權利。當下，我們很難沉下心去看一本書，我們在忽視文字力量的同時，流連於短消息和圖片的傳播，但我們不敢想，有一天會沒有權利去讀這些文字。

《使女的故事》里有各色各樣的女性，當然，在基列這個國家裡，女性早已被簡單粗暴地劃分開來。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壞女人被扔去隔離營，慢慢等待死亡。

當然，也有所謂的中間灰色地帶。地下夜總會裡的「蕩婦俱樂部」，是名貴人士進行著權錢交易。而這裡面的妓女，有的是甘願墮落，有的則是為了生存不得為之。

但我們通過《使女的故事》，可以看到更多的女性，不一樣的、雖然處於絕境，仍然為之奮鬥的女性。就像是Offred千辛萬苦得到的包裹，裡面原來是一疊疊信件，寫信的人是和她一樣處境的人。她們不知道能寄給誰，但她們想要找到一支筆，一張紙，去發出自己的求救信號。

Offred深受觸動，她自身作為女人的價值的感悟和體會，她知道基列里還有很多和她一樣的人，沒有被愚昧教條腐蝕的人。她知道孕育生命的偉大，但絕不是成為生育的機器。

第一季最後一集中，珍妮作為囚犯被押了出來，她將會接受石刑。使女們將圍著她，向她投石子，直到她死亡。其中一位使女拒絕了這一行為，卻遭到暴打。她勇敢的行為，讓其他使女們知道，這不是一個正義的世界，她們必須團結起來，才能獲得生存。

第二天，Offred踏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她不知道她會去哪裡，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我很喜歡阿特伍德在小說中這樣寫的：

「篷車停在車道上，雙重門敞開著。那兩個人，現在是站在左右兩邊，一人抓著我的一隻胳膊肘拉我上車。我無從知道這究竟是我生命的結束還是新的開始；我把自己交到陌生人的手裡任其發落，因為我別無選擇。

於是，我登上車子，踏進黑暗抑或光明之中。」

我們很多時候都不知道，前面要走的路究竟會呈現怎樣的風貌。我們唯有勇敢地往前走，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接近我們想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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