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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是我忠貞的妻子,文學是我驕奢的情人

民謠

 清道夫節拍

Analog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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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當文學遇上音樂,當作家也是歌手,歌曲變得不一樣了。在此類人物面前,歌壇不再是聽眾,而是讀者;歌聲並非響起在秀場、電視頻道、舞台,而是一個人的寂寞開啟,心思開始漫遊——也許在斗室,也許在路上,也許,在一冊冊書或一部部電影里,遠方的人和事物,幻象一般,翩然而至。

音樂,是我忠貞的妻子。

文學,是我最大的艷遇,它是我驕奢的情人。

兩者我都愛,當然愛的方式是不同的——忘記這一切吧,我是個犯了重婚罪的人。

02

把悲傷留給自己

 把悲傷留給自己

左小祖咒;鍾欣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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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祖咒在公眾眼裡的形象似乎正像他新專輯封面的那頭毛驢一樣總在「隔岸觀火」,並於盛世中國的喧嘩聲外發出喑啞的嘶鳴。

從開始就有人說他唱歌難聽,什麼叫好聽什麼叫難聽呢。如左小祖咒自己所說「世界上有那麼多光滑的東西,我不想把藝術做得太光滑了。我現在追求錄音質量,但不意味著我的東西就是光滑的,還有很多糙的東西在裡邊。玩嘛,放鬆一點就行了。」「我以前在圈子裡,但是我可以跳出圈子看東西,這就是我的成功之處。我反正是被不斷誤讀的人,無所謂了。說實話,我真是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搗亂,這是我唯一的理想。」

作品《美國》是一張很有東方味道的作品,《美國》這個名字正好跟內容形成了一種張力,這符合左小祖咒的做事方法,不但跑調,還跑題兒。和他說的其它內容一樣,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哪句是真心話哪句是調侃。

羅曼蒂克消亡史

 羅曼蒂克消亡史

左小祖咒;尚雯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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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皖說評價他「所謂跑調是指演唱者想唱的音與他意圖發出的音,總有一個本人所不能控制的音差。左小祖咒不是這樣,他發出的音其實就是他想發出的,不高不低,準確無比。」胡又天的看法和李皖類似,但角度稍有不同,他說:「那種跑調是從心所欲的變化,沒有底蘊的人不能效顰。唱功功底好的人,也能作出這種聲音變化,但若沒在中國社會裡腌過,就漬不出這種味道。此之謂『蘊』。」

「結實的感動,是一種文學範疇上的東西,不是很多普通的歌詞能給人的感受,不是說那些『你看了我我很心碎』之類的。」韓寒也很喜歡左小祖咒的詞,他說配上他的音樂和聲音,那個聲音,太落魄……很難形容的感覺。他不喜歡搖滾這個詞。他說,搞搖滾的人沒有你看著的那麼深刻,他們根本就不深刻,不值得那麼多藝術作品來表達。搖滾只是音樂種類的一種,而作為一種精神,這個詞太空幻了,是頂虛幻的大帽子,什麼都可以往裡裝。他喜歡和實在一點的詞語打交道,比如痛、癢。以他的定義來說,藝術很實在。

阿彌陀佛

 我們需要個歌手

左小祖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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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中國當代藝術的人都應該知道,左小祖咒不僅僅是一名搖滾歌手,同時還是一位先鋒藝術家,他曾經在 1995 年和北京東村的其他藝術家一起創作了著名的行為藝術《為無名山增高一米》。早年在藝術圈內流浪漂泊的生活經歷使得左小祖咒練就了自己獨特的音樂風格 :跑調的哼唱、反諷嬉戲的歌詞,都讓他在中國搖滾樂的後崔健時代迅速擁有了一批鐵杆「粉絲」。

《走失的主人》在很多方面都是挑釁和顛覆性的,無論是音樂還是歌詞,作為他探索過程中的一個作品,它表達了懷疑、憤怒和俄狄浦斯情結,比如,他在《正宗》里寫了「我是逃遁又追逐在自由王國的一碗宮爆雞丁,被無數的先輩們燒烤在黑暗的宴桌上舞蹈」,「祖先,請你賜教我」;《勳章之夢》里寫了「我不再懷念拋棄我的顏色,親愛的爺爺,在我瀕於死亡的面結束前,你可否聽我失敗的經歷?」。通過與現實的比較,發現歷史與傳統帶給人們的有戕害和壓抑,也有一種讓人難受的幻覺。

《阿絲瑪》是第一張專輯裡很重要的一首歌。在這首歌里他編了很簡單的吉他 riff,用一種嬰兒要奶吃的方式把它給唱了出來,這種喊叫確實是建立在無知的基礎上,是否融入了對社會的觀察和理解,那就隨便吧。

你叨著煙投降 跺著腳地想著竅門

人民被迫投降 人民越級上訪

你叨著煙投降 跺著腳地想著竅門

人民麻煩地上訪人民被迫投降

——左小祖咒《苦鬼》

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

 左小祖咒原聲配樂No.1

左小祖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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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廟會之旅 II》中的大部分歌曲都是對當前中國社會問題的影射和暗喻,樂評人楊波在接受採訪時指出 :「對左小祖咒來說,《廟會之旅 II》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重要唱片,標誌著他終於完成了從一個自我表達者到底層民眾代言人的身份轉變,我成為了我們,內心的費解呢喃成為了面對面且帶把子的市井粗話。這或許不是他迄今為止社會性最強的唱片,但一定是在普羅百姓的見識範疇里,一耳朵就能聽清的,最過癮的抗議唱片。」

從 1999 年的《廟會之旅》到 2011 年的《廟會之旅 II》,左小祖咒完成了一個搖滾音樂人從「噪音喇叭」到「公民歌手」的轉變,從小眾的先鋒實驗走向人民的公共廣場——首先是公民,其次才是搖滾,搖滾人不但有抗議與吶喊,還有責任與行動。

03

像艷遇一樣憂傷

 像艷遇一樣憂傷

鍾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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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立風歌曲的文藝味越來越濃。

《瘋狂的果實》、《她為我編織毛衣》這兩張2009年的專輯,把他對文學的鐘愛推向了極致。2010年最新EP《那個晚上我把燈光調得比較暗》,繼續向前。忘掉酒吧里的形象,忘掉在民謠里撫弄琴弦的羞澀男生,這歌里的人不再是人們熟悉的小鍾,而是一位詩人,一位現代主義作家。

出版專輯的同時,鍾立風也出書。他的書名叫《像艷遇一樣憂傷》。300頁的口袋書,幾十篇短短的、通常只有一兩個頁碼的文字:隨想、閃念、幻想、奇遇、離題、淺睡;奔跑、衝刺、跳躍、撒歡、飛翔、迷路、遺忘;短得像3分鐘的涼水澡,潔凈、精微、禪意,考驗你的智力和趣味……不易讀卻奇魅雋永,像博爾赫斯一樣,閃亮的、發光的、西班牙的,一個迷宮,一副散亂的紙牌,一座小徑分叉的花園。理解止於理解的發端,放下書,發獃,思想遊走到更遠的遠方。

你好,旅人

 像艷遇一樣憂傷

鍾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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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博爾赫斯。鍾立風的樂隊就叫博爾赫斯。任什麼也不能取代博爾赫斯對他的吸引力。一個電吉他手,一個沉默、短髮、秀美的手風琴女孩,一把貝斯,一套鼓,伴著溫厚的、男中音的,像人性一樣迷人、像溫暖一樣憂傷的詩人,定義了民謠的「博爾赫斯」。

鍾立風的歌曲里遍布了文學的線索,那是記憶曾經到訪雙腳卻一步也不曾踏去的地方,但是,它比日常生活更實在,更具有感知和體驗的要義。看看這些歌名吧,《弄錯的車站》、《雷米》、《雕刻時光》、《下午過去了一半》、《告別的聚會》、《看得見風景的房間》、《沒有了你,會使更多的原野悲傷》……那麼熟悉。書名,電影,詩歌中的人物,是的,你曾經去過那裡,那些秘密的地點,你與作家、詩人、電影導演曾碰頭約會的地方。

鍾立風的歌曲,是一些帶有幻想和奇遇色彩的故事。民謠中本來就遍布了故事,有一個源遠流長、流傳了上千年的體載就叫「敘事曲」,但鍾立風和以前的民謠歌手不同,講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不是他看到的、聽說的、經歷的,他的熟人之中、他的親人身上所發生的故事。這些歌曲更像是小說,是像謎題般具有斷裂和交叉結構的現代詩,是光線強烈而人影模糊的文藝電影,是他寫的或是從別人寫的那裡偷來的,帶著確切卻難以看清的情節,形成與生活對望並間離的效果。聽這些歌,我們彷彿變成了旅人,走到一個個不可思議的地方。不可能發生的都發生了,但我們完全地信任它,微微的驚訝,嘴巴何時張開,發出了感嘆,卻沒有聲音。心裡爆響一顆又一顆驚雷,把人生過上幾輩子,把夢想做成一千種可能,與虛幻的人一起生活,生活得更高更遠,那是一個比真實還真實的世界。

懷著緩慢的愛/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你讓自己陷進一段樂曲/或者詩篇的奇異生命

趟過愛的河流/你吮吸著我的寂寞/我想和你,一起/看電影/吃野草莓(《野草莓》)

沉默的南方姑娘

 欲愛歌

鍾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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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立風的歌曲有一種特別的敘事之美,更有「幻想般的少女/靠在我身上 想著遠方」的那麼一種狀態,出神入化,比敘事之美更特別。那是文學的狀態。而歌者,而我們,就在這種出神的狀態中,成了「風中奔跑著的孩子 在歌聲里搖擺」。

於是,雷米的故事被我們又經歷一遍,去掉了顧城經歷中的血跡,變成完全的摯愛與浪漫。弄錯的車站一次次發生奇遇,巴吉呀、驛丘呀、索妃呀、罕達呀變成了似曾相識的名字,變成愛人,他們弄錯了車站就變成故事,就走進我們心裡,變成我們自己。而心變得柔軟,柔軟得像是要融化,像是要甜美得死去,「她的眼淚慢慢就變成了一朵花」。

他帶著謙卑的愛意試探你/你懷著不安而甜蜜的表情別過頭去/要命的是此刻叫人想死的音樂又響起/於是你就含著眼淚把嘴和他貼在一起(《他帶著謙卑的愛意試探你》)

沒有過去的男人

 欲愛歌

鍾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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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貼在一起。他和她貼在一起,鍾立風和幻想貼在一起,唱片外面的人和唱片裡面的人貼在一起。這讓人暈眩的瘋狂,怎麼這麼快,怎麼會變得可能?原因是音樂,那要命的音樂,它像魔王吹奏的風笛,從天而降,讓現實變成了魔幻。故事順理成章地發生了。感動人的故事,愛情。

當然,絕大多數時候,21世紀初葉的人再也唱不出別的,只能唱出愛情。但鍾立風的情歌還是跟周圍的情歌不一樣,他恢復了愛情里的羞澀和幻想,當周圍的愛情早沒有了羞澀和幻想。那是一種近似於最好的愛情之中最好的一味,像是迷藥和迷魂的東西。當眼淚和眼淚、嘴和嘴貼在一起,他們周圍還飄動著不真實的空氣,和一切都變得可能、變得美好、變得奇妙的神秘浪漫。現實正在變成想像,或者顛倒過來,想像正在變成現實,他們嘴和嘴貼在一起,正在變成想像中的人物。哦,這愛情里幻想的本質,哦,那叫人想死的音樂,有人聽見嗎?

民謠,正在變成一場文學盛事。和這種文學盛事對等,鍾立風的音樂和演唱調子,越來越端莊。它鄭重、嚴謹而又嬉戲著,是一次次的神遊、入迷、朝聖。「他的演唱表情隆重」,我曾經這樣判斷。而阿慶,我的一個朋友,這樣發揮說:「他的演唱表情隆重」,這隆重要我理解就像個朗誦時的樣子。今天一提到朗誦很多人要笑了,假把式太多,矯情也酸,很倒胃,可是聽鍾立風不會笑出來,情感、文藝調調自有它的莊重之處,不陌生。我們在閱讀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在自己想事情的時候經常會進入那種狀態,情感主導了自己,人性中的東西撕扯著自己,如此劇烈。那種東西真不是平實好意思說出的,因為隱秘,事關內心,大概比情色笑話還難以啟齒。可鍾立風就能這麼來,隱秘、詩意、出離了現實,別指望他說什麼直接的苦與樂,他在文學、藝術的美好意象里穿梭,那把嗓子就是魔毯,哪怕是唱的身邊的事情,你感覺也是在小說里。這種東西更接近人心隱秘的一面,唱的是悲傷、情慾、美好,那麼迷人,可能在他眼裡這世界就是如此。

在小縣城上初中,晨讀的時候偷偷朗讀《簡愛》,看到窗帘後的簡;或者在學校圖書館讀到耀武揚威、裝腔作勢又純樸善良可愛敏感的菊千代,菊千代,像個女人名字;或者在吵鬧的下班路上第一次聽到了老柴的「第一鋼協」;這些時刻都發生了什麼呢?這些時刻的樣子大概跟小鐘的歌聲有點接近。

04

我們目前健康向上的小理想

 星星落在我頭上

劉冬虹與沙子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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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文學遇上音樂,當作家也是歌手,現在遇到的這情形,跟1970年代台灣校園民歌中發生的,跟羅大佑、崔健歌詞里發生的情形,有點不一樣。那個時候是一些文學愛好者,拿詩人的詩詞來譜曲;或者,是憤怒青年、抗議歌手,琴弦上琴鍵上流出的歌聲里,出現了詩。現在的這些歌詞,歌詞的屬性已經沒有了,如果我們不聽那音符,將它們光光溜溜印到紙面上,就是一點也沒走形的詩。而這些歌唱著的歌手,放下吉他,就是品位純正的詩人、作家。也許,今天,在民謠里,我們正遇上一個從來也沒遇上過的風雅時代,比曾經有過的風雅都風雅的時代。

由於篇幅所限,我省略了許多事實。這個場景實際上是極為寬廣的,不只是民謠界,也還包括它的邊緣,它的外圍,以至於搖滾、流行音樂,都在越來越多地出現純正的文學。僅以近一年多來的專輯舉例:

再不相愛就老了

 再不相愛就老了

吳虹飛與幸福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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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啟《九棵樹》:是歌集,也是詩集,其間流有中亞——西班牙文學、文藝的神秘血緣;

劉冬虹與沙子樂隊《一個早已成為童話的世界》:他有時也在歌里寫小說,寫完全不像歌詞的散文和思想粗野的思辨;

蘇打綠《春·日光》、《夏/狂熱》:歌詞徹底變成文學語言,他們想作的是概念專輯,也是組詩,以此寫一部人間、人生的新「四季」;

左小祖咒《大事》:以前他寫晦澀的歌詞,寫野蠻的小說,像文學地頭的野棉花;這張專輯中,野詩人變得曉暢,其可歸入口語詩的詩歌美感,即使傳統詩界的人也能夠意會;

吳虹飛與幸福大街《再不相愛就老了》:今年中文搖滾樂中最優秀的詩歌文本,有著近乎極端的生命決絕;歌手本來有些局限的嗓音,調製成了令人心疼的虛弱,配合著毀滅的詞,美得肝腸寸斷;

張敬《惑》:也許張敬更本色的身份,是畫家、詩人、作家、青年哲人,作為早年作品的合集,《惑》並不能代表他,但《童年夢》、《性·感》這兩首作品,是「歌壇」不可能的歌曲,那是只有作家才會幹的……

一股文學雅韻正在當下的民謠界暗涌。鍾立風、萬曉利、周雲蓬……這幾位民謠界最活躍也是最重要的人物,衣冠楚楚,神思悠悠,他們唱出的不再是普通的歌詞,而是詩。


圖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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