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怪與大雞腿
陳錦波/攝
作者 / 孫小權
編輯 / 叢曉彤
排版 / 叢曉彤
我家屬於一個封閉小區，這裡有很多貓，但這些貓也跟這裡的人一樣，是很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的；故而雖然這些貓一個個（包括幾隻狸花）都肥胖如豬，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人為餵養過，最不濟也是靠人類的殘餘食物過活的樣子，但卻警惕得很。倘若聽見人聲，就會停下腳步偏過頭來看著你，若是你肯繞過它走，一點不停留，那它也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續漫步。但你若是打算討個沒趣，倒是有很多種辦法：停下來跟它對視，直至它先感覺無聊又慢慢地繼續它的路程；或是徑直朝它走過去，使它極速地溜到一旁的灌木里然後消失不見。這就是我家周圍的貓，所以我一回到家就開始想念起來學校里的貓來。
學校里有很多貓，但我並非很愛貓的那種人（其實我一直愛狗勝過愛貓），就只在心情好時駐足逗一下貓，大多時候只是遠遠看一眼便離開，故而在眾多貓中能說見過的不過十五六隻，擼過或是餵過的就更在少數；大多隻打個照面，下次見面也不認得。幸得貓們往往自有領地，而我們是很愛去文匯路上尋得些吃食的，常常需要從集英樓和思飛橋上過，故而長久下來，把自己領地劃在這條必經之路上的貓也很熟悉了；其中有兩隻便是碰瓷怪和大雞腿。
▲華政里的「碰瓷怪」 劉致鴻/攝
碰瓷怪是一隻很胖的狸花貓，他的領地在集英樓到路對面的草坪這一片。他的名字來源於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況：彼時我正欲去集英樓尋得一間可以用來自習的教室，就在半路上我見到了碰瓷怪。他正悠閑地漫步著，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便回頭掃我一眼，然後停下了向前的腳步，改為往右邊一躍，正好橫著擋住了我的去路，緊接著就側躺了下來，把肚皮對著我，一副準備碰瓷的樣子；我自然是驚得停下腳步，但他並又抬起他的腦袋瞄我一眼，似乎是在喚我過去服侍他。我便乖乖照做了。但我說過，我並不很喜愛貓，故而不能很懂擼貓的技巧，在我不熟練的撫摸下碰瓷怪並沒有發出享受的呼嚕聲，而是站了起來，把背拱起來做出很兇的樣子，又跑到一邊長椅旁，拿頭蹭著椅子的腿；我便跟過去，繼續用我的方式擼著他。但很快他就再次從我手中掙脫出來，跳上椅子，對著椅背又做了同樣的動作，並發出了一聲很難聽的貓叫：後來我知道他的叫聲一直都是這樣古怪的，像是聲帶有些問題，刺耳且把一聲「喵」砍成斷斷續續的無數截小的咆哮。我被這樣的叫聲嚇了一跳，但也突然懂得他的意思了：擼我右邊小腦袋和脖子！便得了聖旨一般伸手出去撫摸他。這次順了他的心意了，不久他便發出我期待的呼嚕聲。但我突然記起我是準備去自習的，便停了動作，準備起身離開。但顯然碰瓷怪還沒有享受夠，對著我又發出了一聲凄厲的貓叫，我便老老實實坐下來，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他道：最後兩分鐘啊。而兩分鐘的時間還未到，忽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狗吠，雖然除此之外再沒狗在附近的證據，但碰瓷怪完全警覺起來，眼睛全睜開，耳朵似乎也更長了，朝著他認為的狗吠傳來的方向盯著，似乎隨時都會有一條惡犬從黑暗裡奔出來一般。我也陪著他呆坐了一小會，便覺得無趣，起身離開了。這一次他並沒有要求我留下，可能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條沒有露面的狗身上了。我在進到教室里前又回頭看了眼長椅，發現碰瓷怪已經不在那裡了，他正小步朝著和之前的狗吠傳來的樹林相反的方向走去；這就是我和碰瓷怪第一次相遇時發生的事。
之後幾次見到碰瓷怪，他都在同一張長椅上，不過很少見到側躺著了，多數時候都是農民揣，可能是天氣著實很冷的原因；眼睛常閉著，只在有人接近時才慵懶地看你一眼，也不躲閃；就算你坐到那張長椅上去擼他，他也不動彈，只是偶爾中場休息一下，跳下長椅，圍著你的腿蹭上兩圈，便又鑽到你懷裡。這便是碰瓷怪。但懶只是他的一方面，因為他還十分之饞，只要你帶著食物，他肯定是會向你討要的。也難怪他有著一副堪比橘貓的身材。我一直覺得碰瓷怪是很適合去哪家貓咖謀得一份正經工作的，但卻被同行的人告知他已經上了年紀了，毛都不光澤了（我是看不出來這一點區別的），大概集英樓外的長椅也算是一個好去處吧。
陳錦波/攝
現在我想想講講大雞腿的故事。可能你能猜到這個名字的來歷，但我還是要給get不到的各位解釋一下這個名字：有這樣一張表情包，畫面是一隻橘貓在舔自己的蛋蛋時的背影，下面配的文字是「失去夢想變成大雞腿」；而大雞腿恰巧是這樣一隻橘貓，並且我們有幸目睹了他從一隻貓變成一條大雞腿的全部過程，便如此為他命了名。大雞腿時常現在思飛橋上；那裡有很多被遺棄的單車和電驢，而大雞腿就霸佔著其中一輛電驢；每個有太陽的下午，他一定會在那輛電驢背上做出農民揣的姿勢打著盹。大雞腿是一隻橘貓，這就是說，他相當之胖；胖到哪種地步呢，就是他在他的坐騎上略有活動，整個電驢都會隨之顫動起來的那種胖；同時就讓人不禁要好奇他究竟是如何爬上去而使電驢不至於倒下的。於是在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們將他抱下車，想看看他是如何上去的（同時也是為了掂一掂大雞腿的體重），他自然是相當抗拒的，甚至伸出爪子來死命抓住坐墊；看得出來他是很愛那個座位的。大雞腿確實很重，幾乎抱不住，很快就被他掙脫出來；而他落到地上默默蹲了一會，又一閃身跳回他的寶座上了；不過很意外的，這一跳居然不可思議的輕盈，電驢甚至沒有絲毫的動搖，貓大抵就是這樣神奇的動物了。
值得說明的是，在大雞腿的左肩旁邊一點有一塊不小的地方裸露著，像是打架所致；我常覺得大雞腿是只見過風浪的貓，原因就在這裡。但某次聽到了他的叫聲，我便不再這麼想了：大雞腿的叫聲簡直能酥到人骨頭裡；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常叫，可能是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聲音和他的樣子不符吧！
離開上海的那一天，我還專程去探望了他們兩個；很幸運的是，似乎他們也準備跟我告別一般，居然都出現在了老地方。碰瓷怪還是老樣子，來往的行人雖然不多了，但都或多或少地會停留一會，我就越過他去思飛橋上了；然而大雞腿以肉眼的見的速度瘦了下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來投食的小姐姐也回家去了。我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想起來一直帶在身上那包打算喂貓的肉腸已經被為赴約而誤了早飯的我在地鐵上吃掉了，只好給大雞腿看了看我空空的雙手；他似乎有些生氣，頭也不回地走掉了；但好歹算作告別了。
現在我回到家中不過兩周，除了想念他們外，還有一絲擔心，進而居然想念起學校的種種來，人大抵就是如此奇怪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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