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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慶傑:小巷軼事

小巷軼事邢慶傑/文

這條小巷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臟,小巷兩邊堆積著垃圾。有風時,紙片亂飄,塵土飛揚;有雨時,瓶子、樹葉、蔬菜和紙屑狼藉遍地。這兒是被「城市美容師」遺忘的角落,從未有過清潔車、洒水車光臨。居民們習慣成自然,誰也懶得去動這些垃圾。

一天,小巷裡搬進一個老頭。

他搬來三天,就把小巷的居民給驚動了。

不知他從哪兒弄來一輛鐵斗小推車,清理著小巷裡的垃圾。當人們發現並注意他的行動時,小巷裡的垃圾已有一大半被他推到垃圾點上去了。人們從一扇扇小門裡走出來,目光一致對著那位清理垃圾的老人。

老人六十歲左右,穿一身淺灰色的舊制服,衣角已經泛白。他彎著腰,雙手握一把亮光光的鐵杴,不慌不忙地將它一下下插到垃圾里,又一下下倒進車斗里。當小車斗里的垃圾已冒了尖時,他用鐵杴「撲撲」地拍實,然後弓著腰,推著小車,一路「咣當咣當」地向小巷盡頭走去。

人們開始對老人的來歷進行探究和議論。

剛開始,一位女教師說老人是清潔隊新派來的工人,因為她曾給衛生部門寫信反映過這兒的情況。這個結論剛提出來,就被一位正在寫推理小說的作家否定了。作家說如果這位老人是工人的話,到這把年紀早退休了。有位跳霹靂舞的小夥子說,這老頭大概犯過罪,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為了贖罪才這樣乾的。這謬論立刻遭到眾人的圍攻。那位女教師說,把一頂可恥的帽子扣到這樣一位老人身上才真是犯罪。這次探究沒有結局,不了了之。

老人對人們的議論充耳不聞,對人們關注的目光視而不見,仍舊不緊不慢地干著。他干起活兒來非常專註,目光總是隨著鐵杴起起落落。

幾天的工夫,小巷煥然一新。人們可以不戴口罩、放心大膽地進進出出了。當然,人們對老人的探究仍在熱烈地進行著。

漸漸地,老人的行動形成了規律。每天他一大早出去,到中午才回來,手裡總提著一兩樣蔬菜。下午他在沖門的一棵梧桐樹下坐著,手拿著一把蒲扇,優哉樂哉。傍晚,到了人們吃飯的時間,他便把小巷仔細打掃一遍,然後把掃起的垃圾運出小巷。人們吃著飯,便常聽見「哧哧」和「咣當」的響聲。

半個月後,跳霹靂舞的小夥子突然跑到寫推理小說的作家那兒說,通過他仔細觀察已初步斷定,老人是個離休的高幹。作家說:「你算了吧,幹部有整天掃大街的嗎?」小夥子便抓起作家的手,把他拽到老人的門前。

老人不在,那隻茶杯和蒲扇放在青石板上。跳霹靂舞的小夥子說:「你看見了嗎?」作家問:「看見什麼了?」「茶杯呀,再仔細看。」作家往前走了兩步,凝神細瞅,才發現茶杯上有一行黑體小字已模糊不清:中共中央第……會議留念。作家不屑地說:「我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發現,不就是一隻破茶杯嘛。你瞧,連把兒都掉了,還不知道是從哪兒撿來的呢。」小夥子頓時泄了氣,兩人掃興而歸。

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著。老人每天還是買菜、品茶、掃街。天長日久,習慣成自然,人們漸漸對老人失去了探究的興趣。反正這個地方乾淨了,方便了,舒服了,老頭是工人也罷,是罪犯也罷,是幹部也罷,似乎都無關緊要了。

一年後,老人去世了。

老人的門前突然擁擠起來。一輛輛擱著花圈的高級轎車排了長長的一溜。轎車上下來的人個個衣貌不俗、神情黯然。人們又一次被震動了,都站在門口觀望。作家忽然小聲驚呼起來:「市長!」人們尋聲望去,果然看到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年輕市長正從屋裡走出來,眼角還有淚痕。

人們由震動轉為敬仰。

第二天,來了一輛靈車,把老人拉走了。

每天傍晚,小巷內仍有「哧哧」和「咣當」的響聲。

小巷清潔如故。

(刊於《微型小說選刊》201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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