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水的女人

男子間的友誼，是建立在個人的觀點和興趣上，女子間的交往，則是由於她們處於共同命運。——西蒙娜·德·波伏娃

那位是水的女人

[美] 伊妮德· 戴姆 文楚安 雷麗敏 譯

那位是水的女人

住在房屋邊沿

知道什麼時候退卻。

那位是水的女人

來到布魯克林，

充斥每個地下室。

那位是水的女人

與戀人分手時

完全徹底從不猶豫。

那位是水的女人

總認為誰也不理解她，

自認為薄霧般溫柔，

如同一個珍珠雨般的清晨、一陣甜美的丁香霧。

於是這時她猛擊鵝卵石

咬啃地基

水管漲破了

她知道她正在獻出愛。

為什麼人們不想要它？

是水的女人

不善於分析。

她只知道三件事：

他們不能頒布針對她的法律。

他們不能宣稱她免於法律責任

他們沒有她就無法生存。

是水的女人

可以支配一個城市

或淹沒一個城市。

伊妮德· 戴姆（Enid Dame，1943—2003），美國當代詩人、小說家。

永恆的女性

[俄] 姬· 吉皮烏斯 汪劍釗 譯

我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描繪

她白色的衣裙？

我該用什麼樣的曙光

來熔鑄她的存在？

啊，我發現人間所有的女人

都是你的名字：

索爾維格，特蕾莎，瑪麗亞……

所有女人——就是你一人。

我祈禱，我愛戀……可對你的

祈禱和愛戀是那麼少。

我要歸屬於你，歸屬於

混沌初開時的你，

以真心來應和你，

那深藏於胸的真心，

讓溫柔的你辨認出

在心中純潔的形象……

那將會有另外的道路，

另外的愛情時光。

索爾維格，特蕾莎，瑪麗亞，

新娘——母親——姐妹！

姬· 吉皮烏斯（З.Гиппиус，1869—1945），俄羅斯「白銀時代」最有個性的女詩人、小說家、批評家。

聽著

[德] 拉斯克-許勒　謝芳 譯

我在黑夜奪走了

你嘴唇的玫瑰，

以使女人找不到飲料。

那擁抱你的女人，

偷走了我的戰慄，

是我把它們畫在你的四肢周圍。

我是你的道路邊緣。

那與你擦身而過的女人，

將會墜毀。

你是否感覺到我的生命

無所不在

就像遙遠的邊界？

拉斯克-許勒（Else Lasker-Schüler，1869-1945），德國表現主義詩人。

柔軟的棕色女郎

[智利] 聶魯達　黃燦然 譯

柔軟的棕色女郎，那使果實成形，

使穀粒飽滿，使海草捲曲的太陽

也使你的身體，你的明亮的眼睛

和你的有著水的微笑的嘴巴洋溢著快樂。

一個漆黑的思慕的太陽織進了你的

漆黑而稠密的發叢里，當你伸開你的雙臂。

你像跟一條小溪那樣跟太陽遊戲，

而它在你的眼睛留下兩個幽暗的池塘。

柔軟的棕色女郎，沒有什麼把我推向你。

一切都把我逐得更遠，彷彿你是正午。

你是蜜蜂的瘋狂的青春，

是浪花的陶醉，是麥穗的力量。

但是我憂鬱的心卻在尋找你。

我愛你那快樂的身體，你那纖細而流暢的聲音。

黯淡的蝴蝶，甜蜜而且確切，

像麥田和太陽，罌粟花和水。

巴勃羅·聶魯達（Pablo Neruda，1904—1973），智利詩人。

女人的情話

[英] 萊恩 傅浩 譯

我是火

遇水才平靜

一隻瓶兒

從深澗中提起

在我的血管里

月亮吸引的涌潮

漲入一棵花樹

花瓣飄落到海浪里

我是空氣

被捕在一張網裡

那在水中天里歌唱的

預言鳥

我是虛無前的一場夢

我是群星綴成的王冠

我是通向死亡的道路

凱瑟琳· 萊恩（Catherine Lane，1908—　），英國當代女詩人、評論家。

新夜

[法] 艾呂雅　李玉民 譯

曾經和我共同生活的女人

現在和我共同生活的女人

將來和我共同生活的女人

總是同一個

你應當穿上一件紅大衣

戴上紅手套紅面具

再穿上黑襪子

為看見你

赤身的理由和證據

美麗的裝飾喲純粹的赤身

酥乳喲我的心

保爾· 艾呂雅（Paul éluard，1895—1952），法國超現實主義詩人。

愛

[瑞典] 索德格朗　北島 譯

我的靈魂是天空淺藍色的衣裳；

我把它留在海邊的峭壁上

赤裸裸的，我走向你好像一個女人。

好像一個女人我坐在你桌上

飲下一杯酒，吸進了玫瑰的芳香。

你認為我很美，像你在夢中所見的，

我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我的童年和家鄉，

只知道你的愛撫俘虜了我。

你微笑著拿來一面鏡子，讓我看看自己。

我看見我的肩是塵土做的，又化為粉齏，

我看見我的美是病態的，除了消失沒有別的慾望。

哦，把我緊緊摟在你懷裡，使我不再需要什麼。

伊迪特· 伊蕾內· 索德格朗（Edith Irene S?dergran，1892—1923），芬蘭的瑞典語女詩人，也是北歐文學史上最早的現代主義作家之一。

迷途的女人

翟永明

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生來就如此　生來就

合體　相稱　無依無靠

厭倦了生活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於你無損

人們一動不動而你

四處飄零

做你想做的事

在夜裡夢遊

發出一種受苦的聲音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驅車走過一個又一個城鎮

從不停頓　看著最後的時辰

滴著血　一步步走過來

甚至死亡也睜大眼睛注視你

人們修心養性

你卻拒絕回家

這必定是你的本領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豆蔻年華　男人們為此覆沒

而你　總不相信

一些謊言將使你痛哭

哭得足夠傷心

迷人的冬天你婚姻失敗

像個完成者去找老朋友

或者大同小異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於你無損

翟永明，1955年生於四川成都，當代詩人。

日子

韓東

日子是空的

一些人住在裡面

男人和女人

就像在車廂里偶遇

就像日子和日子那樣親密無間

日子搖晃著我們

抱得更緊些吧

到站下車，熱淚揮灑

一隻蝴蝶飛進來

穿梭無礙

韓東，1961 年 5 月生於南京。當代詩人、作家、導演。

我的女人

黃燦然

我的女人總要在我出外謀生的時候靜靜流淚，

作為男人我沒有理由不接受如此純潔的奉獻；

而我心中糾纏著的一千種心情一萬種複雜

除了嵌入吃苦耐勞的性格不能以任何方式表達。

我像平時上市場買菜那樣告別她和幼小的女兒，

乘船過東海下南海，對此行的運氣毫無把握；

她又歸於平靜如水的生活。此刻她可以準確地

想像我在海上的情形，但她不可能理解海上的含意。

黃燦然，1963 年生於福建泉州，1978 年移居香港。當代詩人、詩歌翻

譯家。

photo@veronika tumova

文字選自《親愛的日曆·2017》，楚塵文化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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