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初驚見草芽
晨跑回來，就在進樓門的一瞬，眼睛的餘光里蔽見一抹綠，定睛回看，的確是一簇可愛的、綠油油的草芽。它們就在水井蓋兒的周圍環繞著，真像剛落地的娃娃。這北方的風還冷著呢，心裡不禁對它們生出百般憐愛。
北方的初春，往年有雪有風則會一出門就拖泥帶水，很是讓人心煩。今年一冬天都沒怎麼下雪，地面沒有什麼泥水，乾燥的空氣里竟然可以讓眼前的綠如此毅然決然地探出頭來，如此蔥蘢抖擻地在春寒料峭中給人暖意。心頭不覺有幾分感動。這為何不是勇氣和蓬勃呢？
說到此，讓人總想起「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英勇無畏來。
郝明給人講故事的時候總是動情的很，不過他給我講的那個故事的確挺有股牛犢子勁兒的。看到這嫩油油的草芽，想起了他給講得那個牛三。
牛三八歲就沒了爹媽，奶奶眼瞎，家裡養著一頭大牛兩個小牛犢子。奶奶說：「三兒，叫隔壁二大爺去吧。」
「叫他幹啥？」牛三看著瞎奶奶說。
「叫他過來把那大牛小牛一起牽走，給咱倆點吃的，奶奶不怕死，是怕把你餓死咋辦！」
奶奶眼眶裡的眼睛珠子一動不動，牛三哭了，「奶奶不能死，我養活你。」
「三兒啊，你拿啥養活奶奶呢？你才八歲啊，老天坑人啊，你爹媽咋就被山洪沖走了呢？牛都沒人管了，你也沒人管了。」奶奶說著，乾癟的嘴一張一吸，是在咀嚼空氣。手顫顫巍巍地放到嘴上，青筋凸起的手和滿是皺紋的臉，還有那雜亂的灰白的頭髮。牛三看著奶奶，感覺奶奶也要死了，就問奶奶：「奶奶，你別介死，等我長大了給你蓋新房，買好吃的。」
瞎奶奶唉聲嘆氣。突然牛三說：「明天我放牛。」
「三兒啊，我孩還是個娃娃？奶奶心急也心疼你了。」
「那有啥？有牛作伴不怕！」
牛三第二天就跟著隔壁二大爺放牛去了。
剛開始他還不捨得騎在牛背上，那牛也是通人性，後來那牛一見著牛三就主動跪了下來，牛三上去之後它才悠哉悠哉地走了。
牛三放牛哪都敢去，大人們不去的地方，牛三趕著牛也去。大人們背後還說他，那小孩兒小著呢，膽兒肥，啥都不怕。眼看著他的牛犢子都長大了。他被風吹日晒後，明顯比村子裡同齡小孩大好多。牛長了，他也長高了。村裡人看著他吃苦，都接濟著他們祖孫倆，奶奶就那樣摸揣著每天給他做著飯，日子就這樣日出日落地過去了三年。
牛三初生牛犢不怕虎，生活的無奈讓他英勇無畏，他倒是挺像那草芽，不管不顧地衝出苦難重圍，迎接了春天。
又想起一個不是初生牛犢的事。
梁冬在拜師的時候，師傅給他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師傅拜把子兄弟共九個，師傅是老六。在五哥去世之後，大哥和其他幾個弟兄商量說，讓他娶了五嫂子吧。五嫂子長得也漂亮，師傅也喜歡，兄弟們問過五嫂子，嫂子也同意。就在兩人共歡的夜晚，師傅對嫂子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了五哥，以後有我的一口就有你的一口。但是我不能對不起五哥。」說完他抽了被子到外面睡覺了，早上回來一看，嫂子懸樑自盡了。師傅好多年都百般糾結，現在在梁冬面前說起了這，師傅希望他能從自己的心出發，不去顧及世俗眼光。愛了就真心去愛，不說心口不一的話，不做心口不一的事。梁冬聽後跪拜師傅。
後來梁冬也思考來著，他想，如果師傅當時只是個初生的牛犢那該多好，什麼都不怕，那嫂嫂還能死了嗎？師傅一輩子還用得著自責嗎？必然事情會發生徹底的改變，也許師傅心中的那一抹綠早已是繁花似錦了。真是停留一剎那，轉身即天涯。
是啊，誰心中都有一抹綠，就像早春最初的草芽。是生命中邁出的最勇敢的一步，也是希望。
去年在我發現初春的草芽時，正巧遇到了霜寒天氣，氣溫急劇下降，還參合著雨雪。一晚上在家裡惦記著那嫩綠的草芽是否能抵得住那般倒春寒的襲擊。次日早晨，醒來就去看望它們，發現上面結滿冰棱，冰棱晶瑩剔透地把嫩綠的草芽包裹的嚴嚴實實，像琥珀那樣。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這哪像一個悲劇？我離開它們時心裡還有幾分惦記，冰棱化了之後，它們的生命是否還會完好無損？
事實上，當冰雪融化了之後，那草芽並沒有枯萎，而是更加倔強地倨傲在春風裡。那是破繭成蝶啊，那綠色更加清新亮麗。心裡頓生一種敬意，這生命足夠精彩！
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看到和聽到了太多的感動，漸漸明白，其實，物如人。命運一直都在我們自己的手裡把握著，只是有時候外界的各種因素會讓我們遇到鮮花陽光，也會讓我們曲折彷徨。當現實為我們準備了美酒咖啡鮮花陽光的時候，切記不可辜負美好，喜形於色忘記初衷；當現實將我們置於死地時，切記著一定要咬緊牙關而後生。那麼，定然會和我見到的春天裡最早的那草芽，那綠一樣，必然在最初的時節里驚現美麗，當然這不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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