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極了，那是我曾經走過無數年的背影

熟悉極了，那是我曾經「走過」無數年的背影...

01

從警的經歷，耗掉我人生中最為青春的時光，也是人生中最為壓抑及虛度的一段長長的旅程；

今天，作為刑事辯護律師，在辦理案件的過程中，我依然能夠看到我過去的背影；

前兩天，為了解去年受理的一宗刑事案件相關的進展情況，致電偵查機關承辦此案的偵查人員，但一直未得到有效的反饋信息；

無奈之下，在上午處理完一些必要事務之後，決定親自前往偵查機關，希望能跟偵查員面對面溝通交流，履行一名刑事辯護律師應該履行的職責；

地點非常近，就在律所幾條街道之外的某派出所；

出了律師大樓直奔地鐵站，兩個站就到了該派出所；

我問：「您好，我是某某某的辯護人，我想跟偵辦案件的偵查員了解一下案情，麻煩您幫我聯繫一下該案的偵查員，謝謝！」；

前台受理諮詢的工作人員：「您稍等，我這就跟您聯繫」；

工作人員的態度讓我回憶起十幾年前的工作場景，那時我曾經是一名內勤及前台受理諮詢的工作人員；

旋踵，一名笑容可掬的內勤從二樓下到前台接待了我；

一番我問她答之後，基本了解了該案件現在的進展情況；

在對其熱情服務表示感謝之後，正準備離身返回律所，一名身穿便衣的年輕偵查人員從我們身旁走過；

可能其身上特有的偵查意識，在經過時，隨意諮詢了該名內勤人員與我溝通交流的內容；

不知是該名內勤人員向該偵查人員表述的內容未達詞意；

或是我與內勤人員溝通中，所表述的內容讓內勤人員的理解本身有誤；

該名偵查人員聽完內勤人員描述之後，突然沖我來了一句：「偵查機關沒有義務告知您這些情況」；

始之，一頭霧水；次之，猜測該名偵查人員可能誤會了，於是笑笑；再次之，覺得應該稍作解釋，以免產生誤會；

就這樣，一場辯護人與偵查員之間的辯論由此展開；

或許稱之為，一場前偵查人員與現偵查人員之間的辯論，更為合適一些；

惟如其他事情一般，解釋有時候會成為「越描越黑」的代名詞；所謂的越描越黑，就是解釋的主題越來越遠；

在解釋中，我與該名偵查員對案件本身的事實，並無過多的分歧；

兩人之間的歧義是與案件無關，卻與我的辯護職責有關，即辯護人是否有權向偵查人員了解案件的基本情況；

02

爭論的焦點就是，辯護人在偵查階段，有沒有權向偵查機關了解案件基本情況；

偵查人員的觀點，由於法律上尚未有辯護人在偵查階段了解案件情況的法律規定，所以偵查機關可以告知也可以不告知；

我則委婉的回應，辯護人對於案件的諮詢是法律明文規定的，屬於辯護人的權利，也是辯護人的職責；

並進一步闡述，即使法律沒有明文規定，在刑事訴訟法修改之後，律師在偵查階段的辯護權已經得到法律的承認；

因此，辯護人的含義本身，就已經函攝諮詢權這個內容；如果不能就案件進行諮詢，辯護人作用在哪？

特別是在偵查階段的幾個關鍵時間節點，辯護人一定要幫助當事人進行辯護的；而關鍵節點只有諮詢偵查人員才能了解，否則辯護人如何進行辯護；

每一個成熟的辯護人，都會根據刑事訴訟法中關於刑事拘留的時間規定，來推定向偵查機關諮詢的時間；

刑事訴訟法規定，刑事拘留有三天（可以延長四天）、三十天的期限；辯護人會在這些節點上，諮詢相關偵查人員後續的程序走向；

簡單的說，就是在當事人被羈押之後的第三天、第七天或第三十天前，詢問承辦案件的偵查人員是否有報捕計劃；

這三個關鍵時間節點，涉及到辯護人提出辯護意見或申請取保候審最關鍵的節點，江湖人稱：「救人的黃金時間」；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直接影響著整個案件的後續走向。

其中包括向偵查機關提出不予提請審查逮捕的辯護意見；

如果偵查機關堅持向檢察院提請審查逮捕，那麼在檢察院審查的七天期間內，辯護人還可以向檢察院提出不予批准逮捕的辯護意見；

即使檢察院最後批准逮捕了，辯護人還可以向檢察院提出，對當事人的羈押必要性進行審查，並申請檢察院建議偵查機關對我的當事人、被告人予以釋放或變更強制措施；

上述所有環節，在程序上一環扣一環，不管在那個環節有所疏忽，對當事人來說，就是一次喪失獲得自由機會；

去年底至今，就是在提請審查逮捕的時間節點上，通過提交辯護人的辯護意見，成功為兩名當事人申請到了取保候審。

可，該名年輕的偵查人員似乎未能明白我的話語，堅持認為沒有法律的規定，他們就可以不告知辯護人；

因為涉及刑事辯護能力的聲譽問題，無奈之下，只好拿出隨身攜帶，並只要有空就進行背誦的《尚權刑事辯護指引》；

然後打開指引的第三十三頁，注釋倒數第二行的文字，讀給該偵查人員聽；

內容為《關於實施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六條的相關內容：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六條規定：「辯護律師在偵查期間可以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幫助；代理申訴、控告；申請變更強制措施；向偵查機關了解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和案件有關的情況，提出意見」。

03

終於，我們停止了「辯論」，然後聊起了人生；

他說：「我曾在律師事務所工作過」；

我說：「我也曾在偵查機關工作過」；

最終，我們握手言和；離開的時候，走到大門口，回頭望了望該名偵查人員的背影；

熟悉極了，那是我曾經「走過」無數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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