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特朗普的中東戰略

特朗普自上台以來，一直以一個「口無遮攔的瘋子」形象出現在媒體上，其外交政策更是被不斷地妖魔化。筆者在去年10月14日的文章《淺析特朗普的外交思路》中，對其外交戰略進行了簡要梳理。由此我們發現，特朗普的外交非但不是瘋子所為，反而展現出很強的歷史延續性和操作上的務實性。其中，我們提到特朗普對中東的再穩定思路。今天，我們就展開來聊一聊這個「再穩定」的中東戰略。

說到特朗普的政策變化，就不能不提到奧巴馬的中東政策。奧巴馬是在美國深陷中東泥潭，國際地位大幅下降的背景下上台的。事實上，奧巴馬和特朗普的當選都有美國選民希望改變的強烈願望。從伊拉克撤軍是奧巴馬的競選承諾之一，第二任期開始後，奧巴馬高挑宣布重回亞太。實際上這些都是奧巴馬政府希望重回斯皮克曼邊緣地帶戰略設想的實踐。從二戰後的美國國家戰略的角度看，這個思路是沒有錯的。但是問題是，為了實現這一戰略，奧巴馬快速的撤離伊拉克，簽署伊朗核協議、疏遠以色列、面對敘利亞亂局視而不見、設定了紅線卻不執行。就像當年小布希貿然出兵伊拉克時的過於理想其實是一樣的。

我們時常抱怨中東局勢過於複雜，但就是因為複雜，才需要我們抽絲剝繭。為此，我們必須從地緣政治的角度對中東局勢的主要參與方進行梳理。

我們首先來重點分析一下沙烏地阿拉伯。沙特坐擁當今世界上儲量最豐富的石油資源，在人們的印象中沙特就等於土豪。但實際上，沙特遠不是想像中那般奢華。沙特的核心是阿拉伯半島中心的內志，就如同沙漠中的綠洲。事實上，沙特的政權結構依舊是古代游牧部落的樣子。沙特的權力結構也是建立在王室和原教旨主義的瓦哈比教派的合作之上的。有人就此簡單的認為沙特其實是原教旨主義的支持者。實際上，兩大統治派系互相之間是既合作又防範的關係。此外，紅海地區的漢志擁有兩大宗教聖地麥加和麥地那，相對更加多元化，這是和瓦哈比教派思想不同的。波斯灣地區擁有大量的什葉派信徒，同樣是所謂的「異端」。所以，沙特內部的信仰問題遠不是支不支持極端思想這麼簡單。

在地緣格局上，沙特地處阿拉伯半島，沒有天然的國界。西南部的葉門地勢更高，人口眾多，而且政局混亂，成為肘腋之患。北部與伊拉克之間都是大片的沙漠和零星點綴的綠洲，還記得1991年海灣戰爭中美軍經典的左勾拳是怎麼打的嗎？狹窄的波斯灣對岸就是伊朗。所以，沙特特殊的國內政治格局和危險的地緣政治形勢，決定了沙特無法成為中東的主宰大國。但是沙特豐富的石油資源，相對低調的外交政策，對以色列的緩和態度和地處阿拉伯半島的位置，使得沙特可以勝任中東的穩定者。

再說伊朗。伊朗的地緣格局比沙特優越的多。伊朗佔據整個伊朗高原，北邊有裏海，南邊臨阿拉伯海，西邊是波斯灣。西北部地區與亞塞拜然和美索不達米亞接壤。伊朗是唯一一個同時與波斯灣能源產區和中亞裏海能源產區相鄰的國家。伊朗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文化，甚至被認為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超級大國。與沙特相比，伊朗擁有更多的人口（大約是沙特的兩倍）、更完整的工業。因此，伊朗比沙特更具備成為中東主導大國的條件。

與伊朗相近的是土耳其。土耳其與伊朗一樣都坐落於中東北部的高原地帶，地理條件和南部的沙漠地帶是完全不同的。土耳其地跨歐亞大陸，扼守土耳其海峽的戰略要衝，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土耳其擁有比伊朗更完備的軍隊和工業體系。雖然土耳其沒有豐富的油氣資源，但是他掌握著兩河流域的水資源。因此，土耳其和伊朗一樣具有主導中東的條件。

地緣政治不等於地理決定論，地理條件的優越也不能決定這個國家的行為，但是它確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一個國家的選擇方向。塞繆爾·亨廷頓在《文明的衝突》一書中提到：全球化的過程，在某個層面上是團結的力量，在另一個層面上則會成為文明衝突的力量。隨著全球化的推進，伊斯蘭世界更加四分五裂，但是伊斯蘭思想卻在提升。這一點的典型案例就是土耳其。在入歐之路上受阻，土耳其選擇重新加入中東。為此，在埃爾多安上台後，壓制軍方，疏遠以色列，甚至接近伊朗，逐步贏得伊斯蘭世界的敬仰。基辛格在《世界秩序》中強調，伊朗的神權體制的核心思想是建立統一的伊斯蘭。伊朗神權的世界觀是與現代以國家為單位的世界觀是根本矛盾的。在伊拉克戰爭推翻薩達姆之後，伊朗逐步形成了從黎巴嫩真主黨-敘利亞-伊拉克到伊朗的什葉派新月帶。反觀沙特，受到自身體制和危險的地緣環境的制約，只能選擇穩健。不論是小布希的伊拉克戰爭還是奧巴馬支持的「阿拉伯之春」和撤出中東的行動，實際上對沙特的傷害遠大於伊朗。伊朗核協議的簽署更是給伊朗鬆了綁。

特朗普上台後，重新回到支持以色列、支持沙特的道路上來，實際上是看到了這兩個國家對於穩定中東局勢的重要意義。同時公開批評伊朗核協議，是希望藉此重新鉗住伊朗這個中東秩序最大的威脅。伊朗到底真心想要核武器嗎？這個也許還有爭議。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伊朗核協議簽署之後，鬆了綁的伊朗不是將有限的資金投入社會發展，而是加大了對真主黨和敘利亞巴沙爾的支持。因此，伊朗核協議不是中東的穩定之策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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