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好佩服,愛「走光」的他從沒拍過爛片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奧斯卡已經落幕。
但有一個人不能再被忽視。
他23年來,13次被提名,次次落空,這馬拉松式的陪跑,慘過小李子!
終於,今年的奧斯卡「痛改前非」,雙手為他奉上了小金人——
羅傑·迪金斯
Roger Deakins
羅傑·迪金斯是誰?
一個永遠站在鏡頭背後的人。
你沒見過他,但一定見過出自他手的名作——
《肖申克的救贖》《冰血暴》《老無所依》……
即使沒有奧斯卡的欽定,迪金斯也早已是業內公認的攝影大神。
在領獎台上他說:「相信你們也看得出來,我幹這一行已經很久了……"
還撓了撓自己的白頭髮。
哈哈哈,既調侃了奧斯卡評委的看走眼,又得體地表達了老子當仁不讓。
為什麼奧斯卡遲到了23年?
我們不妨還是從「頭」說起。
你也許注意到了迪金斯的頭髮,亂糟糟的。聽到自己獲獎,他趕緊用手整理髮型,直接忽略旁邊白西服男抬手祝賀。
別笑,這就是老爺子的風格。
他說過:「從11歲起,我的理髮師就死了。」
頭髮自己剃,簡單隨意。常年雷打不動的皮靴+牛仔褲+白襯衫,儼然成了他工作的制服。
這可以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出門,不必在打扮上多花一點時間。
出席奧斯卡的這身禮服,也是臨時換上的。
沒有其他影人的優雅和得體,他不懂混圈子,也不善言辭,站在領獎台上的他有些局促,匆匆致謝完就「逃」了下來。
他在自己的攝影天地里自由馳騁,和好萊塢的名利場之間則是若即若離。
就像讓他拿下小金人的《銀翼殺手2049》。
拍完這部片,主創們忙著全世界各地跑宣傳。迪金斯呢,立刻跑回了英國老家,逍遙度日,完全消失在公眾視野。
你說迪金斯抱怨奧斯卡欠了他太多小金人?
抱歉,愛給不給。
最好的嘉獎,在電影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經得到了。
迪金斯非科班出身。
生在一個英國小漁村,父親是建築工,母親是女演員。
也許是遺傳了母親的藝術細胞,從小喜歡畫畫,進入了藝術學校,後來又學攝影,拍起了紀錄片。
41歲,別的電影攝影師都已經小有成就了,迪金斯才剛到美國,第一次為劇情片擔任攝影。
那是1990年的《飛離航道》,主演梅爾·吉普森,他身後還站著一枚嫩得出水的小羅伯特·唐尼。
這本是一塊打開事業的敲門磚。
但拍完《飛離航道》的迪金斯立刻意識到,他要離開這條路。因為程式化的動作電影,拍起來實在太無趣了。
二十多年來,他是一如既往的挑——
愛跟和自己氣味相投的導演合作。
比如科恩兄弟,一共合作了12部片子,幾乎隨叫隨到;
薩姆·門德斯,《鍋蓋頭》《革命之路》《007:大破天幕殺機》;
丹尼斯·維倫紐瓦,《邊境殺手》《囚徒》《銀翼殺手2049》。
發現沒,這些導演都是好萊塢工業體系里,特立獨行的主。
正合迪金斯的口味。
2001年科恩兄弟的《缺席的人》。
黑白片,迪金斯最喜歡的作品之一。
迪金斯用彩色膠片拍攝完,後期轉製成的黑白。
每過幾年回顧一次,也覺得常看常新:「這實際上比我印象中的還要更好。」
為啥一定要是黑白?
科恩兄弟說:
我們認為如果不拍成黑白片的話,人們不會意識到這部電影的重要性。
Sir心中100個同意。
沒有比黑白,更能表現科恩兄弟電影中的陰差陽錯。
也沒有比黑白,更能表現迪金斯的光影中,最微妙的美。
比如理髮師在老婆被抓後,傾家蕩產請了律師,心情複雜。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窗帘的影子掠過他的臉。
再比如上訴的前一天理髮師老婆突然自殺,他神情恍惚。
吸著煙,慢動作,藉助樹蔭,還有一明一暗的效果。
光影好像電影中一個無處不在的角色,比語言更加精準地講出了故事。
但,這種低調奢華有內涵,常常被奧斯卡視若無睹。
評委們似乎更傾向於那些往觀眾臉上突突突的視覺衝擊。
74屆奧斯卡,迪金斯的《缺席的人》敗於《魔戒1:魔戒現身》。
83屆奧斯卡,《大地驚雷》敗於《盜夢空間》。
85屆奧斯卡,《007:大破天幕殺機》敗於《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
Sir並不是說後者的攝影不行,而是說在壯觀絢爛的特效面前,迪金斯手工作坊式的攝影往往要吃一些虧。
他始終堅持著自己的攝影理念:
沒有什麼比一個招搖賣弄的鏡頭更糟糕了。
迪金斯並不是那種每一幀畫面都能當壁紙的攝影師。
他不會在電影中刻意奇觀、故作唯美。
相反,很多時候,他甚至讓你眼前一黑。
這些黑不隆咚的畫面,出自他掌鏡的2015年的《邊境殺手》。
這是他用光最少的一部作品。
不為好看,只為真實。
電影發生在美墨邊境的不法之地。
被派到這裡的美國探員凱特,在緝毒的過程中,三觀和底線一次次受到衝擊。
希望角色被烈日侵蝕到只剩下一片黑暗的剪影……詩意地表現出凱特的內心與外在煎熬。
這是迪金斯在拍攝這部電影時的思路。
再微弱的光,也有迪金斯要表達的內容。
電影一開始,凱特帶隊在一間平房內執行突襲任務。
進門就槍殺了一個持槍分子。
他身後的窗口,掛著紅色窗帘。
這可不是隨便挑的。
凱特上前檢查屍體,光通過紅色窗帘照在她的臉上。
象徵血光,更是凶光。
就在被子彈擊中牆面,凱特發現裡面竟藏著屍體。
接著她忍不住吐了出來。
一抹紅色,一步步把角色引向真正的血腥和危險。
這就是羅傑·迪金斯。
他的畫面不服務眼球,服務故事。
這部片子的導演維倫紐瓦評價說:
他是美學大師,更是第一流的敘事大師。對他來說,(畫面的)美麗永遠是其次,第一要務是抓到最好的視角來說故事。
還是得說說《銀翼殺手2049》。
片中有兩個鏡頭,幾秒鐘,很多觀眾肯定都沒注意。
卻是迪金斯片中最得意的布光設計。
人造人K在白衣助手Luv的帶領下,穿過華萊士公司的走廊和大廳。
注意鏡頭中的人造陽光,是隨著人的走動變化的。
這種設計不奪人眼球,還符合科幻世界的內在邏輯。
電影中的賽博朋克是沒有陽光的。
迪金斯用外部的陰霾和內部人造陽光的對比,來表現大公司和平民巨大的貧富差異。
而公司老闆華萊士眼盲,於是迪金斯讓畫面中的陽光「按需而動」。
這可不是後期製作,全是迪金斯的手藝活。
還有K來到廢都那種很不真實的昏黃氛圍,也是迪金斯用布景上方的幾十盞燈打出來的。
和迪金斯合作過《堅不可摧》的安吉麗娜·朱莉說過:
我從來沒聽羅傑·狄金斯說過「我們後期去搞定」,一次都沒有。
迪金斯拍片子的時候經常會亮出他自製的光環手電筒。
這其實是個低成本,在夜晚、戶外,營造柔和移動光源的絕佳方式。
有記者當著導演維倫紐瓦的面稱讚迪金斯的攝影:「那些光就像時間一樣,會流動的。」
記者顯然沒有誇到點上,導演很嚴肅地說:
在羅傑·迪金斯的鏡頭裡,沒有東西是隨意流動的
一切都是設計好,在他掌控之下的
他的掌控,讓光影時間般精準。
分毫無差。
最終《銀翼殺手2049》為迪金斯贏得了一座小金人。
但話說回來。
像迪金斯這樣,低調到極致,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用光影雕刻出了無窮的造化。
還會那麼在意一個獎項的鍍金嗎?
如果是,那他估計成為不了羅傑·迪金斯。
迪金斯的攝影從不搶戲、炫技,永遠穩穩地服務於故事。
簡潔至極,但絕不簡單。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阿拉燈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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