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擁有的是一個真實的、生機勃勃的孩子嗎？

前段時間熱播的電影《無問西東》關於西南聯大的幾個故事，沈光耀辜負了父母的期望從軍，當了飛行員，救國家於危亡。喜歡文科的吳嶺瀾剛開始決心投身實業，但實業並非自己的興趣所在，在校長梅貽崎的點撥下，終於改學文科，找回了自己的興趣。他們在時代的洪流中，依然不停地追問自己，我內心想要的是什麼?不被潮流裹挾，堅守著真實的自己、走自己的路，思自己所思，愛自己所愛。看似辜負了父母所願和國家亟需，其實在新的領域裡做出了新的貢獻。一個人只有首先成為他自己，才能更好地服務社會、幫助他人。我對小孩子的要求是，你不必以班裡成績最好的同學為榜樣，也不必向畫畫、作文、彈琴最好的同學看齊。你就是獨一無二的自己，保持自己對生活的思考，隨時都不忘追問自己的內心，我心裡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手頭做的這件事我喜歡嗎？如果放棄，我付出的代價是什麼？這個代價我是否有能力承擔。正如清華校長梅貽崎和吳嶺瀾的那段對話。什麼是真實？「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做什麼，和誰在一起，如果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那就是真實。」

關於什麼是真實這一點，估計《無問西東》里的師母這個角色永遠不能理解自己的丈夫為什麼一句話都不想和自己說。他們的分歧其實是觀念的分歧，價值觀的分歧。傳統的觀念里，一個好的女人就是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做全家人的保姆。為全家人付出的同時，用這種付出綁架老公孩子的愛，結果自己累，別人也累，每個人都苦不堪言卻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層關係。在我看來，一個結了婚的家庭婦女，尤其是全職媽媽，如果在照顧家人生活之餘，能把閑暇時間充分利用，不斷提升自己，做到坐知天下事，在所有事情上一兩句點撥就能讓老公孩子豁然開朗，不僅能讓婚姻更穩固，更能讓自己看見一個更大的世界。做到這一點，恐怕比你沒事去去美容院、逛逛商場買點新衣服，每天妝容精緻，試圖從外表上吸引住男人更能讓婚姻穩定。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獨一無二。很多人之所以濃妝艷抹，在於她對於自己的內在不自信，希望用外在的印象給人一種假象。傅雷曾說：「一切藝術品都忌做作，最美的字句都出自自然,好像天衣無縫才經得起時間考驗而能傳世久遠。」做人也一樣，自然，真實的自己最美。

在電影中，師母最後感覺自己害死了人，跳井而亡，有人評價說：「枯井裡跳下了活死人，墳墓里埋著未亡者」。的確，生理學上按照有沒有呼吸、心跳把人分為活人和死人。但在精神狀態上，還有第三種人，半死不活的人。半死不活的人也會說話、走路、寫字，但是不會犯錯誤。他們的生活，今天是昨天的複製，明天繼續複製今天，他們的人生就像機器一樣精確無誤。而那些真正活著的人，永遠不會停止追問、探尋、發現、犯錯，永遠在尋找一些荒唐幼稚問題的答案。他們有勇氣過一種未知的生活，不害怕和昨天決裂，那怕這種決裂會讓他們頭破血流。春節時有一本書《家為什麼會傷人》好像很火。這本書我沒看過，但我想家庭的首要任務是保障孩子的安全，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指的是傳統家庭中父親承擔著教育子女的首要責任，畢竟父權與君權是一回事。父母把每一個孩子都按照社會的法律、道德規範修剪一遍，以便他們走上社會以後是一個正常人。教會、父母、學校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保證人類群體過上程式化的循規蹈矩的安全的生活,因為生活的外面有一個堅硬的無法打破的外殼，讓每個人都覺得很安全。真正的科學和思想，其實是給生活的堅硬外殼炸出了一道裂縫，讓人感覺不舒服，不安全。因為它們會顛覆人們長期以來形成的穩定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所以它們是危險的。這也是為什麼社會都喜歡工程師式的點滴積累的改進性，建設性工作，不喜歡真正的顛覆性創新。每個父母其實都在幫助社會確保孩子的思想是安全的而不是創新的。今天恐怕還得加上一個競爭的法則，為了他們以後能有一個衣食無憂的正常人生，父母也是拼上了時間和精力，從小興趣班、輔導班加身。事實上，你在保障子女更加安全的道路上走得越遠，也意味著你在逼孩子成為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的道路上走得越遠。

在我們老家，記得小時候，一件事情能不能辦成、女人懷的是男孩女孩，都要問一問幾歲的小孩。其實裡面蘊含著一種哲理，孩子們不被世事所煩擾、能看清最本質的東西。每個孩子天生是生氣勃勃、充滿活力的人。他們思考的問題是：「我為什麼活著，死後到那裡去？宇宙也會衰老嗎？人為什麼不會飛?」這些問題荒唐、無用卻又複雜得驚人，對於只關心成功、金錢、名望的成年人，永遠都無法理解。兒童天生是哲學家，他們對有趣的事情感興趣，成年人卻只對有用的事情感興趣。兒童赤裸裸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們無所畏懼，不為教條、信仰和權威所蒙蔽。所謂天才，就是永遠像孩子一樣保持好奇心的人。正如培根所說：「建立在科學之上的人類王國的大門跟天國的大門沒有多大區別，除非像小孩子一樣，否則誰也無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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