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植物志之杜鵑
中國古代詩人「寄情于山水「時總免不了托物言志,於是,留下了許多吟詠花草的名篇,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周敦頤的《愛蓮說》,林靖和的「梅妻鶴子」都成為經典,也成就了文學史上的某一種文學意象。作為中國名花之一的杜鵑當作也不例外,尤其在唐詩三百首里,李白、王維、溫庭筠等等,他們都寫過杜鵑或者以杜鵑起興、寄情,其中自不必說白居易對杜鵑的喜愛,有人曾總結說,白居易一生的起伏波折也大多與此花相關。我覺得,最多算是時間上的巧合,因為白居易喜歡杜鵑到了自己動手種植,所以留下的詩句里出現杜鵑的頻率就多得多,與他生命中的大事件相契合也就不足為意了。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最喜歡用典的李商隱在《錦瑟》里用到了,蜀王望帝化為子規鳥,每當春天來臨便發出「「不歸,不歸」」的叫聲,思念滅亡的故國,直到泣血,血染紅了正在盛開的杜鵑花。唐朝,花與鳥都同名杜鵑,於是詩中寫聲的是指鳥,而寫色的便指花,大概就出於這個典故,也於是,「杜鵑渧血」的意向要強於花開燦爛映紅山巒的浪漫。「閑折二枝持在手,細看人似人間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勺藥皆嫫母。」可見,白居易對杜鵑的喜愛是出自植物本身的美,沒有寄情的悲慟,只有花的端莊艷麗。
作為偏居華夏文明版圖一隅的雲南,擁有245種杜鵑科植物,佔中國特有杜鵑科植物的70%,而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沿橫斷山脈分布。「沒有中國雲南的杜鵑花就沒有英國的園林。」那些被稱作「植物獵人」的外來者,曾經在喜瑪拉雅一帶挖掘並帶走無數的植物標本,成為西方植物博物館裡珍貴的展品,如今,依然在英國皇家愛丁堡植物園、邱園、皇家園藝學會植物園裡盛放。曾經有畫家依據描述,用繪畫重現了喜瑪拉雅原住民向西方植物學家奉上杜鵑花標本的場面,從畫面上看,那是一種生長在2600米以上的高山杜鵑花。這種杜鵑在雲南的楚雄被稱作馬櫻花,當地的彝族原住民甚至還有專門的「馬櫻花節」,紀念這種傳說中造福於他們的植物。
在雲南,杜鵑花不僅是城市園林的常見植物,野生杜鵑更為民眾喜愛。轎子雪山、蒼山西坡、菌子山、馬耳山、白馬雪山,從海拔兩千多米到四千米,漫山遍野的盛開著杜鵑花,從大樹杜鵑到櫻草杜鵑,從喬木到灌木,從上千年的樹王到幾百年的古樹,令人應接不暇。
有一次去大理,朋友帶我去蒼山看一種特別的花,「「據說是化石級的杜鵑」。他壓低聲音的神秘狀,至今記憶猶新。中午時分,他憑記憶帶我找到那種花——像一串精巧剔透的風鈴,沒來得及風乾的露珠增加了我對它的憐愛。一串串藏在灌林與山草間的花兒,不仔細看便會與它擦肩,它原本只為這山風與綠蔭而來,無所謂人類的發現與讚美。我們對著一叢花拍了許多的照片,臨了依然意猶未盡。
回來以後,查了很多資料,終於在《雷杜德手繪植物譜》里看到了這種花——吊鐘花,屬於杜鵑科的一種。而蒼山還擁有許多獨屬自己的品種:蒼山杜鵑、闊葉杜鵑、和藹杜鵑、藍果杜鵑、似血杜鵑,或許不用多久,朋友又會興奮地告訴我,他又在蒼山上發現了新的杜鵑花,他這次一定不會再隨便使用「化石級」這個前綴了。
「羊躑躅」是杜鵑花的另一個名字,漢《神農本草經》用的就是這個名字。意思是羊喜歡吃這種花,但又擔心中毒,於是吃完了杜鵑花的葉子依然在花前躑躅。相比之下,碧塔海邊的重唇魚就笨得多,所以才會有「杜鵑醉魚」這一景。可惜這種景象可遇不可求,每年五六月,高原花開遍地,淡紫色的櫻草杜鵑把湖畔渲染得生機勃勃,醉倒的往往是如織的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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