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罵人」也幽默
罵人誰都會,髒字一出口就是傷人的利器,聞名的「京罵」好像就是北京人的招牌,其實今天的所謂「京罵」根本算不上北京的文化傳統,真正的北京人說話以委婉、幽默、含蓄著稱。
尤其是北京土話,一個字含義很多。真正北京人數落人,損人的話會非常難聽,但講究的是一個髒字都沒有,不牙磣。
過去外地人都知道老北京人罵人不帶髒字,所以跟北京人說話常有跟不上趟兒,費琢磨的感覺。
罵人好像是不禮貌,沒教養的表現,可是您要聽了老北京人「罵人」感覺就是一種文化,被罵的人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例如;坐公共汽車不買票想「蹭車」下車時被售票員發現了,「嘿嘿,說你那,小夥子,你是不夠高呀還是不知道買票呀?」不夠高那是孩子,不知道買票那是傻子。
還例如:青年人說話不留神帶髒字老北京人聽了不急也不惱,他會說:「小夥子,今兒早晨沒刷牙就出門了吧。」您瞧,北京人說話的口兒有多凈。
再比如一個渾不講理的人跟老北京人遞葛,說話沒大沒小,話裡帶著刺兒。老北京人會說:「小夥子,這是跟誰呀?往外潑髒水得瞅准了地方,別濺自己一身。」這話能讓您能琢磨一天。
而對那些楞頭磕腦葷不吝的孩子辦的事兒老北京人會送他們一句「涼葯吃多了」的話,這話也會讓您且得琢磨那,中醫開藥無非是涼、熱、溫涼、溫熱的方子,通俗的講熱是上火,涼是瀉火,羚羊、犀角、牛黃都是這類涼葯,吃多了人就會傻的,所以郎中開藥會對症下藥有分寸。這裡對辦傻事的人不說他缺心眼,只說說他「涼葯吃多了」就足以評價此人的行為了。
又如,行走在街上或在人多的地方免不了踩腳或碰撞,對方趕忙道歉被踩著或被撞者也就付之一笑說說「不礙事,您忙你您的。」完事。對那些踩了腳或撞了人不道歉跟沒事人兒似得的人,老北京人也會送上一句「您這是給老爺子請大夫去吧?」或者更難聽的的「您急著忙著搶孝帽子去吧!」甚至說「家裡來人來了,急著回去捉雙吧。」這話夠損的,可沒髒字,北京人說話忌臟口兒。
從前,北京的爺兒們別說平時說話,就是被逼急了罵大街,都很少帶髒字。老舍先生曾在一篇文章里說,北京的老太太罵人都講『文明』。她能站在那兒罵一個小時,但你卻找不出一個髒字,把人損得無地自容,你卻聽不到臟口兒,這種『智慧』也許只有北京人才會有。
記得小時候也是一個夏天的中午,吃完午飯的各家兒都放下竹帘子午睡了,院子里非常安靜,突然來了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吹著口哨手裡拿著一個皮球在門道里拍來拍去,這時候東屋裡的常大爺在屋裡說話了,「這是誰呀,把夜壺掛樹梢了,啊。」嘿,好么原來這也是一句「罵人」的話,過去老北京老爺們愛用「夜壺」尤其是冬景天被窩裡就解決的內急,每天早上得涮乾淨了把夜壺放到通風的地方或掛在樹梢上涼干,趕上西北風一刮樹梢上夜壺就會發出柔柔的聲音,把吹口哨比作夜壺發出的聲音,打擾別人休息。這種幽默實際上它表達的是一種含蓄的意思,也就是罵人的話往往有話外音,不直接表達。
「丫挺的」至今成了人們的口頭禪,實際上這句名言的的確確是句不帶髒字的罵人話,原話是「丫頭養的」就是指被罵者是私生子,或野種。後來不知誰給簡化了。
老北京還有一種是「罵大街」的方式,例如;老太太喜歡的大白貓被打傷了或自家種的棗樹上的棗被人偷摘了不少可又不知是哪家兒乾的,就站在街門口開罵,無對方的瞎罵一通以解心中的怨氣,就是這種罵街也很少帶髒字,例如,「誰吃了我的棗他早晚得噎嗝,生出孩子來沒屁眼」等等之類的話來詛咒辦壞事的人。
老北京人對於那些不孝順老人的孩子也有一句話的評語「馬蜂的兒子」。對那些沒事就愛與人拌嘴搬杠的人也有一句定語,「抬杠比打幡的掙錢」實際這也是一種幽默的罵人。
還有「瞧你那德行」「或操行」不少人認為是罵的人話,其不然,看你那個操行,指的就是操行二字的願意,操守,品行的意思。曾經的北京是非常注意操守品行的,這方面做得不好,是被人鄙視的,流傳到現在,這句話成了標準的罵人話,聽起來還很難聽。因為北京人會把操這個字加重音,聽起來完全沒有操守品行的操行兩個字了。
現在的「京罵」是何時產生的?無從考證,大概是從「冒傻氣」「傻帽」轉換過來的吧,過去一些文學大家包括老舍等人描寫北京底層民眾生活的作品裡,即便是寫地痞流氓,也並沒有今天所謂的「京罵」這種字眼。話劇《茶館》把老北京三教九流的人物表現的淋漓盡致,精彩的對白充分體現出老北京人的語言精鍊。
北京人表達類似的情緒和行為,會用非常婉轉、一個髒字都沒有的方式。北京話的幽默與諷刺體現在北京人的點點滴滴生活當中了。
「讓您惦記著」「借光」「勞駕」這是老北京人的常用語, 老北京人家說話規規矩矩, 做事兒有里兒有面兒。見了長輩或者外人, 說話向來是您字兒打頭。鄰里街坊的,甭管誰家有事兒,不用您招呼。原來住四合院, 大伙兒跟一家子一樣, 隨著老北京的逐漸消失,北京人的那些幽默與禮數隨著開發商推土機的轟鳴與衚衕一起消失了,可惜了的,咱老北京文化的底蘊被這樣糟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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