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追隨相濡以沫，現在還有這樣的朋友嗎？
絕命狙擊
施耐庵老師給我們描述的花榮是這樣的：
齒白唇紅雙眼俊，
兩眉入鬢常清，
細腰寬膀似猿形。
能騎乖劣馬，
愛放海東青。
百步穿楊神臂健，
弓開秋月分明，
鵰翎箭發迸寒星。
人稱小李廣，
將種是花榮。
看那花榮，怎生打扮？但見：
身上戰袍金翠綉，
腰間玉帶嵌山犀。
滲青巾幘雙環小，
文武花靴抹綠低。
可見花榮不僅是個英俊瀟洒的「白面小生」，而且武藝高超，特別是射技獨步天下。關於射箭花榮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三次：
第一次，郭盛與昌方大戰三十回合不分上下，兩支方天畫戟攪在一起死活分不開，被花榮一箭射開，二人方心服口服，歸順梁山。
第二次，花榮初上梁山，大家都聽說他的箭術高超，但都沒有親眼目睹，特別是晁蓋，一定要見證一下奇蹟。終於，遠遠的有一行雁來，遇上花榮，這伙大雁可真不幸，花榮說自己要射中雁行內第三隻雁的頭。
花榮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親切，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內第三隻，直墜落山坡下，急叫軍士取來看時，那支箭正穿在雁頭上。
晁蓋和眾頭領看了，盡皆駭然，都稱花榮做「神臂將軍」。滸吳學究稱讚道：「休言將軍比李廣，便是養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無一個不欽敬花榮。
第三次，二打祝家莊時，信號兵石秀潛進祝家莊去打探到祝家莊用燈燭為號來配合作戰的秘密。
花榮在馬上看見，把手指與宋江，道：「哥哥，你看見那樹影里這碗燭燈么？只看我等投東，他便把那燭燈望東扯；若是我們投西，他便把燭燈望西扯。只那些兒，想來便是號令。」
宋江道：「怎地奈何得他那碗燈？
花榮道：「有何難哉！」便拈弓搭箭，縱馬向前，望著影中只一箭，不端不正，恰好把那碗紅燈射將下來。四下里埋伏軍兵，不見了那碗紅燈，便都自亂攛起來。
花榮的神射競如此精準，他就是冷兵器時代的絕命狙擊手。
相濡以沫
話說花榮見宋江，拜罷，喝叫軍漢接了包裹、朴刀腰刀，扶住宋江，直到正廳上。便請宋江當中涼床上坐了，花榮又納頭拜了四拜。起身道：
自從別了兄長之後，屈指又早五六年矣。常常念想。聽得兄長殺了一個潑煙花，官司行文書各處追捕。小弟聞得，如坐針氈。連連寫了十數封書去貴庄問信，不知曾到也不？今日天賜，幸得哥哥到此，相見一面，大慰平生。」說罷又拜。
「連連寫了十數封書去貴庄問信」！估計宋江動容罡星了，扶住花榮道：
「賢弟休只顧講禮。請坐了，聽在下告訴。」花榮斜坐著。宋江把殺閻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並孔太公莊上，遇見武松，清風山上被捉，遇燕順等事，細細地都說了一遍。花榮聽罷，答道：「兄長如此多磨難！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數年，卻又理會。」
「且住數年，卻又理會。」多麼真摯的話！要知道在當時是個什麼罪過！可見他對宋江的義氣之深，絕非一般人能比。這也許正是宋江到清風寨投奔花榮的原因。假如故事到這結束也是很好，宋江可以住個三年五載的，復為良民云云。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半路殺出來了個劉高，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劉高的老婆。緣起於宋江在清風山時好心搭救，使得劉高的老婆免遭了王英的。可是宋江的好心沒得到好報不說，還給自己惹了麻煩。終於，看花燈時宋江撞在劉高的手中看看花榮在得知宋江被抓後做了什麼：
花榮聽罷，大驚，連忙寫書一封，差兩個能幹親隨人去劉知寨處取。劉高不給花榮面子，花榮回去披掛，拴束了弓箭，綽上馬，帶了三五十名軍漢，都拖拽棒，直奔至劉高寨里來。
看見沒，不放我哥哥，我就和你干，管你是不是上級。
把門軍漢見了，那裡敢攔當；見花榮頭勢不好，盡背驚，都四散走了。花榮搶到廳前，下了馬，手中拿著。那三五十人都擺在廳前。花榮口裡叫道：「請劉知寨說話。」劉高聽得，驚得魂飛魄散。
其實讀《水滸》不是喜歡看什麼「替天行道」的江湖道義；也不是為了看「及時雨」般的英勇事迹；更不是為了看到「攻城拔寨」的壯烈場面；而是這一聲聲的「放了我哥哥」、「哥哥，你受苦了。
莊子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莊子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他忽略了現實。其實大多數時間人們是「相忘於江湖」的，相濡以沫」的神話歷來只是在故事中被傳誦。正是因為如此，它才難能可貴。而《水滸傳》正是給讀者構造的「相濡以沫」的群體。
回到故事，花榮還是衝進上級領導的辦公室救了自己的朋友。但是上級領導搬來了他的領導也就是「鎮三山」黃信。黃信當然不是來慰問花榮的，而是來要花榮命的。這個時候，花榮二話不說，跟著自已一生追隨的宋江哥哥，毫不猶豫地人伙清風山，最後，大敗黃信、收服秦明。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為了拉攏秦明，宋江提出把花榮妹子嫁給秦明後，花榮也沒有反對。這些都可以看出花榮對宋江的重要以及他們關係非常密切。雖然說宋江和武松結拜過，還有宋清這麼個親弟弟，身邊也不缺鐵牛這樣的跟屁已蟲，還和所有的好漢都稱兄道弟，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能代替花榮。這樣我們看到，在梁山的座次上有個奇怪的現象：花榮排在了第九位，但沒能進「五虎將」，而作為「五虎將」的前四位座次都在花榮之上，而董平卻落在了十五位。花榮不優秀嗎？花榮很優秀了，怎麼沒有進「五虎將」呢？
為何花榮沒進「五虎將」？
個人認為，這自然是宋江的安排。按道理董平該在第九或者花榮排在第九的同時也讓他兼著「五虎將」老五，可宋江沒這麼做。他為何要如此奇怪地安排呢？看看以後的故事就知道了：花榮上山後，舉凡梁山泊重要重大的軍事活動，都少不了他的參與，而且常常放在中軍或者先鋒這樣重要的位置上。無論是三打祝家莊、打江州、攻打高唐州，花榮總是在其中。後來的對遼作戰、討王慶征方臘，也都少不了花榮在軍中的重要位置。可是這裡邊就有了一些很微妙的現象，花榮很少沖在第一線，即使他掛了先鋒的虛名，也是別人向前沖。他的任務似乎就是躲在後邊放放冷箭，負傷挂彩的事兒當然輪不上他了，但每次論功行賞，他肯定要拿第一線的獎金，這些都是毫無疑間的。看看滅方臘後班師回朝的結果，「五虎將」「八驃騎」活了幾個？而花榮是有驚無險得以保全。這也許就是宋江對花榮這個心腹的報答吧。故事已經結束了，到了封妻蔭子的時候梁山卻得到了朝廷的暗算，皇帝賜死宋江，花榮也跟著宋江走了，這也是花榮對宋江的最終報答。
花榮對宋江，說是投資也好，說真正的兄弟也罷，宋江是值得的。是宋江帶領花榮共赴「造反」之路，也是宋江在後面的拼殺中為了保全花榮而（客觀上）犧牲了其他的兄弟；宋江對花榮，說利用也罷，說心腹也行，花榮為了這個半生追隨的哥哥，放棄了一切，甚至自己生命。這不是知己，而是義。說宋江虛偽也好，會用手段也罷，在對待花榮這個朋友上，他真的為花榮做出了自己該做的！從這點看，花榮和宋江都很了不起！看到這裡，作者不禁想問：現代還有這樣的朋友嗎？
（內容選自王張三?《情陷水滸》）
TAG:四大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