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里士人的隱顯悖論:以馮道而論
亂世里士人的隱顯悖論:以馮道而論
五代失序,尚武輕文。藩侯郡牧,擢於戰勛。
不明治道,群小紛紜。賣官鬻獄,割剝蒸民。
雜亂無章,草芥弱臣。貪猥賄賂,適者生存。
將相無種,王侯逡巡。不四三姓,輒易其君。
號曰五代,五十三春。凡傳八姓,帝十三人。
臣子奉主,猶如佣君。主易他役,暮楚朝秦。
生當亂世,必辱斯文。游刃以處,明哲保身。
景城馮道,最具機心。久叨祿位,「四姓十君」。
幽州幕僚,後唐翰林。晉漢遼周,俱登相門。
長樂一老,躊躇官勛。一卷閑讀,一杯淺斟。
臨危不亂,遇事沉吟。取安當世,恬然古今。
坦言忠孝,笑對子孫。曾寫一詩,披覽寸心:
「身當咂亂,且莫愴神。前程後果,早有期因。
明主海岳,四海聲聞。篤信上蒼,不陷吉人。
道德文章,何曾沉淪?舟車所至,在在通津!
諸惡勿作,各安方寸。狼虎叢里,也能立身。」
史上論馮,爭議重重。歐陽趙翼,無恥以目。
訴及人品,推薛居正。一事二夫,尚失貞行。
十帝四姓,談何言忠?司馬光氏,冷嘲熱諷:
依違拱嘿,素餐竊柄。圖全苟免,搖尾逢迎。
身雖富貴,國己變更。有卿奸臣,興亡接踵!
永叔論馮,義憤填膺。禮義廉恥,四維在胸。
四維不張,一國必傾。言雖無錯,於馮不公。
亂世倥傯,僭代成風。義為殘義,忠是私忠。
全義曾義,全忠誰忠?張奉妻女,朱滅唐廷!
敬翔屈忠,尚妻充公。崇韜誠忠,一讒送命。
道出農家,純厚能文。不恥衣食,負米奉親。
披誦吟諷,湛如會神。大雪擁戶,滿席凝塵。
曾官戶部,儉約息心。茅屋束芻,夾河而軍。
人送美女,訪歸主人。曾居父喪,賙濟鄉鄰。
退耕於野,躬自負薪。寅夜星光,代佣他人。
曾以行路,戒告明宗。居危有警,居安患生。
曾為講詩,聶氏夷中。明宗敬錄,每以自誦。
曾為釋寶,仁義是崇。穀貴餓農,穀賤傷農。
鎮物持重,舊德取稱。多君見用,必有異行。
曾勸遼帝,心存百姓。契丹不屠,是道之功。
自唐訖周,一脈相承。本系沙陀,未乖種姓。
一襲孱儒,無城無兵。厚責廉恥,顯失同情。
戎夷交侵,剛愎各用。保命尚難,何況建功。
紜紜亂世,勇力稱雄。生死浮沉,一念之中。
天下無道,隱是高行。畢竟保守,於民失誠。
弘肇曾言:毛錐焉用?希甫斷語:有力者勝。
李昪有疑:拊摳清寧?韋莊發願:蘆花釣翁。
一任武夫,誰救百姓?舍我一身,乘隙以逞。
孤寒士子,抱才蓄弘。皆以援引,薦而得用。
道雖多奉,事君以誠。謀事在人,不期遂成。
不言農事,誰化明宗?不諫高平,誰勵柴榮?
五代紛爭,俯首任從。敬事諸帝,竭盡其能。
羞定八方,難致一統。大德有愧,微德尚隆。
斯文未喪,馮道有功!士略無虧,得壽如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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