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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感動的一篇十八年前的茶峒鏡像,那時候翠翠島才開始修建

作者:阿棟

沈從文小說里的邊城,不在鳳凰,還在更山裡面的茶峒。

從鳳凰到茶峒,還有段路。 首先,要先到50公里外的吉首轉車,之後到70公里外的花垣後,還要找當地的「小面的」 (八人座的小麵包車),兩趟轉車,逾百公里的奔波後,才能到這川湘邊境的小山城。

這個藏在湘西深處的遙遠邊城,在歷史上向來也屬【雲深不知處】的化外之境。在乾隆年間編的一本地方志這麼記載:「永綏地屬紅苗,素號頑強。聖世不忍棄之,雍正九年詔諭開闢,遂納款輸誠,收入版圖。」永綏,即茶峒所屬縣份,遲至雍正九年(公元1730年)才被收入中國版圖,它「正式」接受天朝的統治,也不過才二百餘年而已。(地名永綏,代表著天朝的期盼,但也隱約透露當地從不曾綏靖)

干嘉年間湘西發生了大規模的 苗民抗爭後,於嘉慶六年(公元1801年),一位治湘的巡撫在奏摺里如此提到茶峒:「茶峒在花垣西向六十里(約三十公里,一華里約是0.5公里),本屬漢苗民村(苗族村落),但有土城汛地,臨河扼要,北系保靖之對岸,西距四川洪安汛,至秀山八十里,南距貴州三叉塘三里,至松桃廳百二十里,即諺雲一眼望三省者。」這位巡撫極力推許茶峒「一眼望三省」的地理形勝,認為可以做為監視苗民的前哨邊關,因此建議朝廷在當地屯兵築城。所以於來年(嘉慶七年,1802年),清廷把原來的土圍子修築成小石城,並在城內置一員參將,帶著幾百 個綠營屯兵在那裡鎮守。

那座小巧的石城,在邊城裡還曾出現,小說描述說,「茶峒地方憑水依山築城,近山一面,城牆儼然如一條長蛇,緣山爬去。」可當我在山城的邊上下了車,黃土路上除了揚塵漫漫外,那裡還有石城的影子?!那座當年防苗的小石城,恐怕早已為「五族共和」的時代潮流所抹去了吧!

走進小城裡,所謂的城,也不過是一條長街,及街邊幾條不長的小巷。而街巷兩旁的 房,那些不曾改建的,多半已頹圯了,露出了下世的光景;而那些已改建的,灰撲撲的水泥牆也一整個黯淡,全然地不顯生氣。在中午熾烈陽光的照射下,新的、舊 的,所有的市街巷弄屋瓦,全落入了一片土黃的色調中,彷佛,小城邊上漫天飛舞的塵土,也入侵了城內的處處巷弄。

而在邊城的描寫里,這河街卻本來有著明晰動人的顏色,

在冬天的白日里,到城裡去,便只見各處人家門前皆晾曬有衣服同青菜。紅薯多帶藤懸掛在屋檐下。用棕衣作成的口袋,裝滿了粟子、 榛子,和其它硬殼果,也多懸掛在檐口下。在屋角隅有大小雞叫著玩著。間或有什麼男子,佔據在自己屋前門限上鋸木,或用斧頭劈樹……又或可以見到幾個中年婦人,穿了漿洗得極硬的藍布衣裳,胸前掛有白布扣花圍裙,躬著腰在日光下一面說話一面作事。……

而現在只剩麈土的顏色了, 酷夏的午間,也不見有誰人出來,只門後窗里傳來電視的聲響。街上唯 一開著的一丬店面,像個深黑的窟窿,只店主兩隻眼在暗處放著幽光,店前,一油鍋尚煎滾著扭麻花之類的食品,油滾燙髮出的晰晰聲,彷佛是午後城裡唯一的鬧熱……好奇的向店主人詢買麻花,只見幽光下漸現出身影,好像是時光隧道 里,突然走出個不知哪年月的人來!

河街盡頭往下一轉,是個空闊的平台,這裡是原來碼頭的所在,也是小說里許多故事發生的舞台,翠翠和儺送即在這裡第一次見面。而眼前一片廣大清亮的水面,即故事繞著它打轉的的酉水(現名為白河),碼頭前這片寬廣的水面上,天保和儺送都曾在這裡逞過能,在五月節的鞭炮聲里龍船奪彩,並且抱著肥胖的綠 頭鴨彩物歡喜上岸。

可現在所有的熱鬧都煙花般消散了,而且還顯得更加的冷清。過往,這裡是酉水末端的一個小小碼頭,平日水淺,大船上不來,可是五月左近漲了「端午水」後,當地人造的大船就可以下水, 順著酉水往下,到保靖,入沅陵,下常德,把川湘黔這三省邊境窮山裡的山貨,透過這個不大的水碼頭,一股腦兒地向下游全送去。那時,這裡 可是川東的一個重要集貨中心呢!邊城裡也曾提及那時這裡的熱鬧:

也有商人落腳的客店,坐鎮不動的理髮館。此外飯店、雜貨鋪、油行、鹽棧、花衣庄,莫不各有一種地位,裝點了這條河街。……

可是這水路運輸樞紐的地位, 也被1954年通車的川湘公路所取代,這 酉水末端的茶峒碼頭,從此,再沒有上下往來的木船、水手、商販、更沒有了像順順一般的「龍頭管事」。

或許蕭條已甚,碼頭的遠角處竟然有些「建設」的消息,在碼頭對岸的一片開闊地上,如今正整著地呢!聽說,將來那裡會有個翠翠的雕像,還會有個小說邊城的主題公園,表明這裡才是沈從文 的邊城所在。

本來,若你是循著小說邊城來找尋文字遺迹的,論理,應該會很自然的尋到這裡來,可是任何來尋訪沈從文的人,他的腳步卻常是徑往鳳凰而去……這應該和宣傳不夠有關吧,在我來茶峒的那天,整個城,彷佛也只有我一個「遊客」,老鄉們要發展觀光,確實要加把勁兒。

可是會不會晚了呢?剛剛經過的河街,舊有的生活氣息已很淡薄了,就以這個碼頭四周而言,原來小說描寫的臨水吊腳樓,那個順順家看龍船最好的所在,那個妓女和水手們恩情相結的地方,如今,也早已翻修為鋼筋混凝土的建築,吊腳樓的風情,在茶峒,也成了「永不回來的風景」。

碼頭再過去些,走到碧沙咀,看到老渡船後,我心裡暗起一陣歡呼:「啊!還不太晚哩!這裡還保有邊城裡的老東西呀!」

碧沙咀的老渡船,仍完全是翠翠爺爺擺渡的那個模樣兒,邊城裡寫那隻老渡船:

小溪既為川湘來往孔道,限於財力不能搭橋,就安排了一隻方頭渡船,這種渡船一次連人帶馬,約可以載二十位搭客過河,人數多時則反覆去來。渡船頭豎了一枝小小竹竿,掛著一個可以活動的鐵環,溪岸兩端水面橫牽了一 段廢纜,有人過渡時,把鐵環掛在廢纜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緣那條纜索,慢慢的牽河過對岸去,……

而現在,在這段不甚寬綽的河面上,的確也橫拉有一段鐵纜線,一隻可可坐滿二十人的木船也還亭亭地泊在岸邊,而且,船頭前,也的確立有一木杆子,木杆子上的鐵環,無疑的也扣著鐵纜,完全是當年的模樣兒。

蹦上船去,現在拉渡船的是個約莫五十歲的大叔,一身藍布的衣衫,整個的「人民公僕為人民」的共產黨員形象,木訥的大叔說要再稍等一下才開船,這時,船里有兩三個老人,手裡的小收音機正放著不知那出京劇的段子,正入戲的手打著拍,口跟著輕哼著,幾個小孩兒,害羞的傻笑著,直往我這個陌生人身上打量著,我稍微睜大眼,做勢要撲過去,他 們就全都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不多久,大叔開始拉動鐵纜, 船也就緩緩的、緩緩的向對岸划過去,像一個最甜美的夢那樣的安穩,向對岸輕攏去……孩子們也高興的幫大叔拉著纜,雖然,從大叔的表情上,我完全看不出他因孩子的幫忙而省了多少力。

在船要靠岸時,所有的孩子 突然都衝到船頭去,船一靠岸,就像下水餃似的,一個個恐後爭先的蹦下船去……

對岸上,也有一小說里描寫的小白塔,岸邊,有一利於上下船的小木頭架子,就連靠岸近處的幾塊大青石,都叫人覺得無比的親切,彷佛,那是翠翠和爺爺曾在上頭午睡、吹笛的那幾塊。

我在岸邊流連許久,就像翠翠養的那隻小黃狗,總想把四周給嗅聞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在青石上立起腳架,等待渡船來來去去取景,在等待的間隙,就看著豆綠的河水,對岸青綠的山頭,幻想著無數個中秋月色里,這山裡河岸,曾有幾多青年男女,曾對唱出許多浪漫多情的歌聲。

也在不經意間,發現一個掛著革命小紅領巾的小孩兒,一直出現在我的目光餘角,也 不過河,也不招呼,當我站在腳架邊看鏡頭時,他就默默的移往等船的小木架上……那是取景的最佳位置,我已經看過不知多少張類似的照片,來茶峒拍照的攝影師,似乎按慣例都會請幾個小孩子排隊站在木架上,以此當近景,拍對面渡船緩緩而來的照片……

我知道那個孩子是特為我站 在那裡的,我也明白他不好意思太親近我,我沖著他笑笑,算是我們間的默契:我謝謝他的好意了!

小白塔之上,是一截子階梯, 順著階梯往上就是棉花嶺了。沈從文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時,曾跟著營長楊明臣去四川當文書,就在那次去四川的途中,他在茶峒住了三天,他說:

到茶峒,過了渡,翻那坡有二十多里,回頭看,一片片竹林,雲蒸霧繞的……

我想,那次的回頭,應該很令 他印象深刻吧,所以在寫作邊城時,自然的就把環境落在這茶峒渡頭上,也因為對那片青翠的篁竹印象太過明晰了,所以連翠翠這名字,也都是在那片竹林里拾來的。

我爬上了階梯,走一截子路,這裡已是重慶的地面了,在一加油站遇見一洗車的大嬸,她爽朗的邀我上車,說只要一下子就到重慶了,而我,還沒有做好入川的準備呢!(實際上,茶峒是我這兩個月旅行的終點,該回頭了)

再走回河岸,遇見兩個當地的高中女孩兒,她們大方地請我為她們拍照,從她們黝黑的皮膚,開朗的笑容中,也如同沈從文筆下描寫的翠翠:

在風日里長養著,故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 故眸子清如水晶。自然既長養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隻小獸物。

再走回河街,沿著小巷弄鑽進去,小巷裡有一船匠正在製作當地特有的大船,這種大船有著黃金色的船身,顯得特別的醒目招搖。船匠問我想不想坐船在河裡走走,我說也好,他立刻喚出他屋裡的媳婦兒,引我到河邊,下一艘也是黃金色的大船,向酉水上游划去……

黃永玉說,若要讀明白沈從文的東西,最好是坐船到沅水上游的幾個碼頭走走,而我在旅行將結束時,終於才下了水,誰說這不是老天刻意的安排呢!

豆綠的河水上,陣陣河風送 爽,無盡的山色排盪開來,山上依稀幾戶人家……在酉水上見到這些景色,人真的會變得無思無想,只有全然的沈醉。

也是這段酉水上游,在邊城 里,沈從文也有著極深情、精採的描寫:

若溯流而上,則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見底。深潭中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紋的瑪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魚來去,皆如浮在空氣里。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迫人眼目。近來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 人家處必可沽酒。夏天則曬晾在 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褲,可以作為人家的旗幟。秋冬來時, 人家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不朗然入目,黃泥的牆,烏黑的瓦,位置永遠那麼妥貼,且與四周環 境極其調和……若在這小河中,蜷伏於一只小船 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於感到厭煩。……

在船將行過湘川公路上的大橋時,那位一直默不做聲的船匠媳婦兒提醒我,「過了橋,就是貴州了。」所謂的「一 眼望三省」,那一刻我算是深刻體會了。而貴州,也不在這趟的預算里,似也在提醒我,該回頭了。

邊城的最後兩句這麼寫著: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那年,我走過了湘西一角,對湘西,我想,也是類似的情感吧!

那天,我坐在船上,眼淚竟然不知何時爬滿了眼眶。

·END·

監製/角角 廣林君,主編/巴洽巴千

編輯/阿鵬哥 石群芳

審核/黃沙沙 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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