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世界裡的溫暖——讀金倜的詩集《慢慢彎曲》
一
個
人
世
界
里
的
溫
暖
——讀金倜的詩集《慢慢彎曲》
金倜是我的師長，我在魯迅中學文科班的時候，第一次在《星星》詩刊發表了兩首短詩，拿給他看，他給了我很多鼓勵。後來我參加了由他牽頭的「蘆笛」詩社，那是一個詩歌繁盛的時代，我們經常在一起活動。
多年後去他的辦公室，在繚繞的藏香中，他送了一本新出的詩集《慢慢彎曲》給我，遞給我詩集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羞澀。這是一個詩人的羞澀，是一個繆斯之子的純真，不管歲月如何流逝，這種純真的羞澀始終刻在他的臉上。在書的扉頁上，他提筆為我寫下了「人可生如蟻而美如神，天才詩人顧城如斯說，與兄弟共勉！」
正如他在書的後記里所說的那樣：「其實只有堅持寫詩的人才會理解，詩歌是一個人的世界。我是我的皇帝，我是我的草民，我是我的宮殿，我是我的疆域。」是的，寫作，本身就是一個很私人化的事情，它是個性的展示，是對世界的獨特發現與理解。在金倜的詩歌世界裡，一個人的世界就是一束《黑夜之光》。
黑夜之光正穿越我的城市
高樓已經安眠
只有翅膀還在夢中飛翔
請不要打擾
這夜行的幽靈
關閉我面前的檯燈
閉上我的眼睛
讓想像像潮水一般
開始又落下
等待你玉石一樣的抵達
零落的星輝
照耀你亘古空前的優美
黑夜 衣袂凌風
從香樟和合歡的枝頭飄過
你圓潤的歌聲覆蓋了我的焦慮
黑夜之光如期而至
你是我渴望已久的花朵
生根在我的骨殖
緊握住我的沉默
溶化了我的前世今生
這首詩用多種直覺意象象徵人生和表現自己的心態，其實更表現了對現代人內心世界的探索。他善於冷靜地觀察種種事物，經過深思熟慮，然後透視事物的本質特徵。他的觀察對象甚至包括自己內心的隱秘——他站在一旁審視自己，迷茫？彷徨？苦悶？都不是，詩人是清醒的，帶有冷峻的機智和當代人觸覺的敏銳，在冷峻中透出對世界對人生的哲理思考，一個人的世界並不孤獨，有一縷黑夜之光正穿透我們的人生。
在《慢慢彎曲》中，一個人的世界已經是那麼獨特而開放地滲入我們的骨髓，然而一個人的世界不是冷漠的，恰恰是熱情的、溫婉的，就像詩人胡弦所說的那樣，金倜的詩里葆有著一種體溫。這種體溫流淌在那些樸實而激蕩的句子里。在《父親的領帶》里，詩人這樣描寫父親。
……
七十四歲的父親滿面紅光
對著鏡子打領帶
那洗得發白的襯衣
那不再流行的西服
那依然繁茂的花白頭髮
特別是父親今天快樂的氣色
父親急匆匆地下樓了
腳步聲響得很遠很遠
我一直在發愣
為什麼沒有買一條棗紅色的領帶
給父親
這裡父親的喜悅與兒子的愧疚，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把對父親的愛刻畫得淋漓盡致。再看在《面對生活》里，詩人金倜作為父親寫在女兒二十周歲生日時，他這樣訴說：
面對生活你要審慎
不要痴迷在童年
不要沉睡 不要拒絕成長
……
保護好你自己
保護好你對世界最初的看法
有些花朵只有在黑夜裡開放
特別不要在自以為是的浪濤里
隨波逐流
……
面對生活你要做好準備
準備一個人出發
一個人遠征
一個人選擇 一個人決定
尊重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
尊重每一個對你說話的人
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拳拳之心，就像一場遠行時的再三叮囑，幾分絮語，幾分嘮叨，讓人讀完然不禁潸然淚下。
在《同學龐余亮》里，詩人說：
你是我的詩歌兄弟
二十年過去了
無數的詩人已經失語或者瘋狂
而你 一直在堅守
你對詩歌說
你死了 你永遠年輕
我們活著 我們在不停地老去
兩個同學，因為詩歌更加緊密，變成了生死相依的兄弟，變成了靈魂的歌者，在世俗的路途上攜手同行，用詩歌抗拒著人生中紛紛揚揚的風霜雨雪，「過去和未來，我們不再分開，是這樣的，永遠就是我們共同的姓名。」
親情，友情，同學情這同樣是詩人不能避開的意向，詩歌因此而煙火味瀰漫，而溫情款款，帶著最溫暖的情誼貼著地面飛翔。
對於金倜的詩歌，對於這本詩集，我不想說得太多，現在是水鄉的某個寒冷的夜晚，我再次打開《慢慢彎曲》，翻到《感謝今天》，讀著裡面的詩句：「我更願意是一團篝火，用我的一生照亮所有朋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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