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騎行在西北之抵達大石頭鄉

最新 03-10

人不應該是插在花瓶里供人觀賞的靜物，而是蔓延在草原上隨風起舞的韻律。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人生的意義也許永遠沒有答案，但也要盡情感受這種沒有答案的人生。

——弗吉尼亞·伍爾芙

今天起的有些晚，八點多大家才慢騰騰的起床。在下澇壩這樣的小鄉鎮，早上連賣早餐的都沒有。想來這裡是很少有外人到訪的，只是近來要修高速公路，這裡忽然湧進了很多東北人，重慶人。他們使這個小鄉鎮熱鬧了起來。我們起床收拾妥當，買了水和饢餅，便打算出發。這時山西小夥子的車輪沒氣了，他便停下來修補車胎，我們兩個便去住宿的那個小店裡買了兩桶泡麵，吃過泡麵，過了一會兒，山西小伙的車胎也補好了，便出發了。

開始是一段下坡，接著便是上坡了。這一帶都是山，大大小小的山丘，荒蕪的秋季，只有枯萎的野草零星的點綴在山谷處。望著眼前的山丘，想到李宗盛那首《山丘》：「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不由的傷感起來了。眼前的道路像是一條飄揚的黑色綢帶，起起伏伏。上坡下坡都是短而陡的，好在短，所以走來也不費力。只是千篇一律的環境有些讓人昏昏欲睡。這裡大概過於荒涼了，很少有野生動物，鳥兒也稀少，只有灰雀在路邊起起落落，可是就是這樣的小精靈，路上隨處可見被汽車碾碎的羽毛或者是完整的屍體。他們飛得很低，在穿越公路的時候，很容易被往來的車輛撞上，死在這窄窄的幾米寬的路上。

荒野里——或者應該說是草原，有時會有羊群，待在山谷里。山谷里很多牧民的房子，孤零零的房子坐落在山谷或者半山腰上。低矮的房子，牆是用泥土壘起的，外面又刷了一層泥。有些房子年代久遠，只剩下一段段殘牆，彷彿是一段段歷史的廢墟。駱駝也偶爾出現在視線內，或者在路邊一些水坑裡喝水；或者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山谷走向山坡。秋草枯黃的時候，也是螞蚱的末日了，只要你走到路外的荒野，就會看到很多土灰色的螞蚱，在蹦跳著，享受著生命的最後時光。對於這些生命短暫的物種來說，或許死亡並不可悲。只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他們生長，繁殖，死亡。不懂得思考，也就沒有了悲哀。造物者賦予我們智慧的同時，也賦予了我們悲傷和絕望，痛苦和凄涼。這也許就是作為一個智慧生物的代價吧。

沿途道路漆黑，在山裡蜿蜒，早上的風吹著，逆著風，一切都變得有些煩躁起來。上坡緩慢自不必說，平緩的下坡依舊走的艱辛。天空中一片淡藍色的，沒有雲朵。到了中午，風開始大了起來，而雲層亦深厚了許多。大片浮雲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浮動在低矮的天空中，變換著形狀，自顧自的娛樂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在這樣空曠的世界裡行走，時間和空間是最容易讓人遺忘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是走著，走著，有些盲目，又充滿力量。沿途的烽火台，還殘留著往日的風光，但是烽火再也不會燃起了，夯築的土堆在一點點剝落倒塌。在這一片絲綢之路上，埋沒了多少往日的繁榮和傳說呢？我們走過一座座遺址，往日的風光不在，連廢墟都被風沙掩埋。

途中通過了一座公安檢查站，這裡檢查的非常仔細嚴謹，設備也先進。從一間屋子的入口到出口，要刷三次身份證還要進行面部識別，同時還有掃描虹膜的儀器，然後記錄電話號碼。一切程序結束後才可以離開。過了檢查站，剛想出發，天上烏雲忽然撲來，風更大了，吹得人有些搖晃。雨點落下，細細的雨點像是天空拋下逐客的禮物。我們躲到一個在建的加油站。等了一會兒，雨停了，風小了，東方出現一座彩虹，我們也繼續出發。

這時，原先的山消失了，只有南方的天山山脈還延續著黑黢黢的荒涼山丘。而北邊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在這秋天，草木枯萎，只剩下一片金黃，由於草過於低矮，使這一切不像是草原，更像是鋪就的拙劣草坪。草原上有牛羊馬匹，牧羊人騎著摩托追趕羊群。有剛才的落雨留下的濕潤和積水坑，明亮的像是眼睛。道路漆黑，漫長。風依舊吹著，我們走的艱難，只是天空中的雲朵浮動成了一座座城市，美麗而又淘氣，一切都是壯麗的，廣闊的草原，漫長的道路，以及雲層變幻的形態。一切又有些荒涼，這枯黃的草原，寂寞的世界。

我們努力行走，但是道路總是沒完沒了，幾次停下來用乾糧充饑，然後趕路，可是眼看著落日西沉，漸漸的變成一道橘紅色的火球。火球落下後，西邊成了一片玫瑰紅，我們還是沒有抵達木壘縣。不久玫瑰紅也漸漸縮減成了一條紅線，接著完全消失，而我們離木壘縣還有三十多公里，離最近的大石頭鄉也有十多公里。

我們開始改變計劃，打算抵達大石頭鄉住宿，想著這樣一個鄉鎮，應該有地方住的。夜晚趕路最危險的是沿途的大卡車。我們走在黑夜裡，也不知道怎麼的，白天稀少的大卡車忽然多了起來，一輛接著一輛貼著身邊呼嘯而過，速度奇快。帶起的風吹得我們東倒西歪。我們盡量貼著路邊，依舊沒有安全感。

抵達大石頭鄉時，在村口遇到了一個騎摩托車的當地人，他用我們聽不大懂得地方告訴我們這裡沒有賓館，但是有家庭旅館。我想，有家庭旅館也是不錯的，他給我們指引了一家。可是去了之後，卻沒有住處，那裡的老闆又給我們指了一家，我們走近發現無法走進去。門衛室里出來了兩個警察，一個年輕的像是當地哈薩克人，他告訴我們這裡也沒得住，並且好心的告訴我們可以去派出所借住。於是我們又厚著臉皮來到了派出所，站在大門外求救。等到有警察出來，我們說明來意，警察便讓我們先進來，然後他給所長打電話。徵得他們領導的同意後把我們留下了。登記了身份證，並且照例詢問了幾句，便給了我們兩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