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你別說話好嗎。很吵

最新 03-10

好久不見。

從一月初開始，我就有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書籍和感悟，但總是覺得欠缺一點什麼讓我沒有開始碼字的動力（呵現在「懶」也這麼冠冕堂皇了呦）直到我最近看了奇葩大會第二季。

給我動力的是劉可樂關於自己和雙相情感障礙共處經歷的演講。這被高曉松譽為迄今為止最好的演講也許的確是在奇葩大會在目前為止最算得上演講的表達了，畢竟它聽起來如此得正能量。但是，這段演說在從事心理諮詢和教育工作的我聽來，真的會打破很多人對於國內心理諮詢和心理治療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以及那更深的，對於罹患心理疾病患者的不理解。

即使我身高2米4，體重250

我的心臟也只有拳頭那麼大

恕我直言，我在聽可樂的演講時笑不出來也沒有感動。

我相信她是個對躁鬱症有著獨特理解並對自己的情緒有敏銳覺察的人，她尋求了各種方式去與「雙相」共處或是抗爭，用她的話說是「撕去標籤」、「隨意停葯」，她用一些幽默表達了自己曾經所經歷的「痛苦」對於她的治癒是有幫助的。但是，她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那讓她能夠縮短藥物治療、不被情緒完全控制的真正原因。

而對於從科普心理疾病到底角度來說，我們的輕描淡寫只會讓那些正在經受著心理困擾的人群再一次受到質疑：

你看你就是矯情，在人家身上就是個小「標籤」咋在你身上就是緊箍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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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講中可樂說到有一個實習醫生「安慰」她說：

我看你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你知道嗎？得這個病的人80%的人智商都在150以上的，不信你去查好了……

請告訴我是哪個沒腦子的醫生？

要知道，這個社會對於心理疾病的誤解就來源於「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學心理的心理都有問題」等高度概括化卻飽含偏見無知的結論。前段時間小紅莓主唱逝世據說是罹患雙向情感障礙，又引起一波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的言論。

「不信你去查好了，無數藝術家得的都是這種病……」

我真的很想問這位醫生，實驗心理學掛過科沒啊？因果關係和相關關係有沒有搞搞清楚啦？雙相情感障礙的患者本就容易糾結自己的內在世界，而關注自己內在聲音、畫面和情感的個體自然更可能會選擇音樂、繪畫和文學！且不說心理疾病含有一些生理病變的生化基礎，光就此聯繫就能理解為什麼雙相情感障礙患者更多的可能是藝術家，但這不代表藝術家和高智商者就都會罹患此種疾病。兩者相關但不互為因果，OK？估計數學也沒學好，充分必要條件都不懂……

好在可樂在演講中提到了這是位「實習」醫生，也許臨床經驗不足，也許是過於熱心想關心病人。但是聽了這段內容的人有幾個會像真正關心雙相情感障礙和心理健康的我們這樣，去摳每一個字的？大家聽來的結論就是：

天才心理都不健康。

你心理有病說明你是個天才啊，多好！

我們還說糖尿病是「富貴病」呢，你要不要得？？？

可樂說在病房住院的一個少女被診斷為雙相情感障礙，但是與對方的交流中讓她覺得那不過就是「青春期少女的煩惱」，這時候她用了一句「但是她的家人覺得她有雙相情感障礙，所以她被關在那個屋子裡……」

回顧我這幾年心理老師工作的經歷，我接觸的家長中我從未見過哪個家長「覺得」自己的孩子有心理障礙……他們或者不願接受，或者不敢相信，甚至會自我譴責，但沒有哪個家長對我說：老師我覺得我的孩子有雙相情感障礙，你幫我把她送進精神病院關起來好嗎？

雙相情感障礙不是被「感覺」出來的，而是一個診斷結果。沒有人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患者，尤其是患上這不能被人理解的「心理疾病」。任何人在遇到重大疾病時都會經歷一個「否認期」。你失個戀還否認幾天呢不是嘛？所以我能夠理解並認為這在病患中是非常正常的現象，畢竟與疾病抗爭的第一步就是接受自己患病。只是，這種否認疾病、輕視痛苦若是來自於患者及家屬以外的旁人，不免讓人覺得可笑了。

治癒自己的終將是我們自己，但這不能否認那些被情緒折磨和困擾中的人們可以甩開專業諮詢，扔掉藥物治療，切斷親友支持，對自己說一句「我可以自愈！」就萬事大吉了。這正是心理疾病不被同等重視於生理疾病的一大誤區。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和自己所帶著的狀態共處，但是，當這個視頻火了，當這段演講被高曉松、馬東讚歎的時候，有沒有人想過，那些你們所不曾深究的措辭和觀點，卻可能讓我們所熱愛的行業，讓被那些社會所誤解的群體，生存地更加如履薄冰？

女人的問題和想要的答案

從來不在一個次元

可樂說她選擇不住院，可是她回家吃藥，她去看心理醫生；她說她看了20個心理醫生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的答案，而我卻想問可樂有沒有想過：

「當你發現前10個心理醫生都無法給你想要的答案時，是什麼動力讓你依然相信心理諮詢，依然去尋找第11個心理醫生並在第20個醫生那裡仍未對放棄？」

當你被雙相情感障礙困擾到你無法決定自己的情緒時，你選擇放棄住院，你選擇提早停葯，你選擇不斷更換心理醫生，但你從未放棄過自己做決定。

所以，你尋找的究竟是人生的意義，還是人生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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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被雙相情感障礙所困住時，我的情緒、我的時間、我的生活、我的自主權都被奪走了。我不知道我現在的鬥志昂揚是否會在下一個月時瞬間碎成粉末；上個月的我每天4點就起床奮鬥，我相信自己可以功成名就。而現在的我，躺在床上如同廢人，沒有任何奮鬥的動力、生活的樂趣，以及找不到生活的意義。

所以我問我自己：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沒有人告訴我答案。

即使回答了我也不滿意。那是你們的答案。

那個能讓可樂頓悟的答案，也不過是換了個反問方式（心理諮詢終極「套路」）。真正讓她不再糾結的是：我終於給了自己一個讓自己滿意的解讀方式。

給我雙相情感障礙「標籤」的是你們，我要自己「撕掉」它。

我要控制我自己。

可樂被診斷為雙相情感障礙是在高三。對於開始思考自我的高中生來說，我為什麼學習？我媽逼的。我填什麼專業？我爸定的。我為什麼活著？我爸媽養著。那我的人生意義，究竟在哪裡？

在我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時，我卻想要看到自己的未來。

這就是所謂的，迷茫。

我們應該允許迷茫和困惑的存在，我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或許就是毫無意義，或許就是等待意義的出現，但現在，我就是還沒有找到我的人生意義。

不，信任的成本高到你無法想像

你知道可樂這段演講中，最要命的是什麼嗎？

是她否定了心理諮詢的專業性，抹淡了心理疾病的創傷性。

我前後差不多找了20多個心理醫生，是因為我當時在糾結「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但是每一個最後都不歡而散……

我們為什麼反雞湯？

雞湯的模式就是：你可以的，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心理疾病為什麼不被重視？

因為勵志演講里說，心理疾病都是無病呻吟，閑出來的。像我們這種白天工作8小時，回家還要奶孩子的人，人生的意義不就是上班還貸，下班買菜，回家圍著老婆孩子轉？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因為他們給的無非就是兩種答案：一種是那你覺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這不是耍流氓嗎？……另一種是，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我當然知道沒有標準答案啊，但是我就是想找到一個令我自己滿意的答案。

正如我在上文所說，可樂尋求的是她能夠在被強烈的負面情緒覆蓋時仍舊能夠掌控生活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能夠找到生活的意義，那就是：我還活著。

從心理諮詢的角度看，被來訪者吐槽心理諮詢師完全「幫不到我」正是心理諮詢師所需要承受的。所謂的「助人自助」正是心理諮詢讓你體驗到我還有能力去選擇，去做決定，去抱怨，去吐槽，甚至去「挑釁」諮詢師。

那正是一個人努力活著的樣子。

而不是每天對著自己說：我可以的！我最棒！加油！然後一把癱倒在床上。

然後我非常想感謝我大學時遇到的三個男朋友……他說哪怕你以後又一次感到絕望，又一次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你都不要放棄自己。哪怕你放棄了自己，你也不要放棄給別人一個幫助你的機會……他們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信任的成本是最低的……

我相信這是這位「男朋友」的肺腑之言，很可惜的是，這段話並不是在可樂被雙相情感障礙深深糾纏的時候說出來的。這樣的話在我聽來，和「我愛你」沒有什麼區別。

而我聽到過的一位切身陪在重度抑鬱症朋友身邊的人說過：抑鬱症真的很可怕，我很想幫助她，給她力量，可是我的內心卻想要逃離。我感覺到空氣中都是壓抑的感覺，我會害怕……

在我第一次給精神分裂症的學生做完諮詢後，我覺得我很慌亂，在處理了必要的家校溝通後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心理諮詢上的建議和督導，我感到我需要支持。我找人聊天，無論聊再無聊的話題都好。我那時候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直到周末我去做諮詢時，我才被解釋說，精神分裂症的主觀世界會強烈地干擾到我對於客觀世界的認知，我需要情感支持讓我自己感受到，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正常」的客觀世界裡。

信任是建立在我花費了幾年的時間和金錢，面對諮詢師的專業和真誠，抱持和面質，不斷磨合出來的。不是你逞一時嘴快說一句給我信任就能夠做到的。

信任就是可樂不斷地更換20個心理諮詢師都找不到的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