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棟：雪夜重溫《有的人》

最新 03-10

雪夜重溫《有的人》

醉里挑燈會員：孫成棟

從小到大，無數次誦讀過著名詩人臧克家的名篇《有的人》。可是今夜，聆聽著雪羽棲落沃野的天籟，圍爐重溫《有的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番滋味的源頭，佇立著一個清瘦而偉岸的人。他，是一頭將一生付與阡陌之間的耕牛；他，是一株用生命牽拉春天的野草；他，是一座外表冷峻、內蘊熔漿的山巒；他，是一方潔凈大地、滋潤禾苗的雪被；他，是一面引領民主自由新風的旗幟；他，更是一位在暗夜中擎起正義之光的英雄。他，見證世態炎涼；他，目睹風起雲湧；他，穿越陰霾霧障；他，蕩滌浮塵氛埃；他，通剖民族之痼；他，更點燃了中國人砸碎舊世界的心火，他就是魯迅！

《有的人》這首政治抒情詩，寫於新中國成立之年的一個黃葉飄飄的秋日，是為紀念魯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而作。當時，新中國晨曦初露，神州大地處處百廢待興。一方面，「騎在人民頭上」的人已被人民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另一方面，從舊中國進入新中國的各色人等心緒複雜，舊社會的等級觀念猶如背陰的殘雪，還未完全消弭。魯迅式的「有的人」固然很多，而處於對立面的「有的人」卻也不少。詩人縱觀現實、透視百態、掃描世風，回憶魯迅生前和逝世以來的社會經緯、風霜雪雨，不由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揮毫寫下這首膾炙人口的靈魂之詩、信念之歌、誠摯之詠、深邃之嘆。

「百感」交集，「感」從何來？在詩人心目中，這條情感之河的航線源遠流長，從道德的、生命的、靈魂的美感出發，沿著責任感、使命感、榮辱感的碼頭一路逶迤。然而，何為真善美，何為假惡丑，詩人並沒有貼上硬邦邦的標籤，也不曾喊出乾巴巴的口號，只是從對人世間兩種人的深摯感受出發，以高度凝鍊的藝術手法，運用簡潔、通俗、親切、蘊藉、雋永、生動的語言，寫出內心深處真實、真切、真摯的感受，詮釋、破繹、揭示了人的肉體生命與精神生命、道德生命的真諦。通篇採用對比的手法，以白雪之於黑土、白蓮之於污泥、白雲之於烏霾般的強烈反差，把兩種不同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進行了深刻而傳神的比較，深情謳歌了「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同時，通過鞭韃「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從反面、側面等立體的角度，烘托出以魯迅為代表的所有「給人民作牛馬」的人白雪一樣的高尚情操和博大胸懷。

雪夜的天地，萬籟俱寂，思絮如雪片一樣純明，心房若雪原一般遼闊。在這樣的時刻重溫《有的人》，讓我有機會更冷靜、更深入、更理性、更細膩、更多維、更清晰地了解魯迅——一個時代的精神地標。透過字裡行間，這首詩向我們展示了一個高潔的、不屈的、火熱的、剛毅的靈魂。面對黑暗的社會，面對麻木的民眾，面對陳腐的世風，他用犀利而深沉的筆鋒，從枝葉到根莖層層剖解，揭露了罪惡之樹的「病由」。獨裁者的兇殘行徑沒有嚇倒他，反動文人的惡意攻擊沒有動搖他，戾勢風暴的肆虐侵襲沒有逼退他，野火焚燒的痛楚經歷沒有擊垮他，明哲保身的腐念迂思沒有麻痹他，無路可走的迷茫境地沒有消沉他。他猶如一位孤獨、桀驁而仗義的俠客，肩扛閃著熠熠寒光的紅纓槍，執著地跋涉在荒涼、蕭疏、迷濛的雪野上，追尋那在大地的脈管里與凜冽博弈的陽光。

何為脊樑？此即脊樑！何為英傑？此即英傑！正如詩中所寫，「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天地蒼莽，萬物蕪雜，惟有一顆醒世、濟世、救世的良心，寵辱不驚、威武不屈；惟有一道迅疾、明亮、利落的閃電，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直面亂象、審視危局。拂去心海的泡沫與陰翳，浮現出的是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責任」！而如今，而我們，面對「民族之魂」魯迅先生，芸芸眾生有多少人能不汗顏呢？名利，金錢，虛榮，地位，排場，安逸……哪一樣不誘惑人心、羈絆靈魂？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定心忍性、臨誘不亂？又有多少人能夠勇於擔當，敢於、勇於、屑於拍案而起，來呵斥、針砭、鞭撻、斧正、醫治社會陰暗角落裡的種種罪惡與病灶呢？

《有的人》這首詩的獨到之處，在於其精闢地展示了一個具有哲學涵義的主題：人是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而活著。從深層次意義上說，這一主題已超出了歌頌魯迅精神的範疇，而將讀者引入對人生、對社會、對世界、對未來的更深層、更全面、更厚重、更尖銳、更透徹的思考。魯迅是一個時代的坐標，是一種風骨的樣板，是一群志士的代表。《有的人》是為紀念魯迅而寫，但詩作通篇並沒有出現魯迅的名字，這就使本詩的主旨並不局限於僅僅為紀念魯迅而寫，內涵也更為豐富、多元、立體，從而具有更深遠的歷史意義、現實意義與社會意義、啟迪意義。

在當前的火熱社會實踐中，在群眾路線的芬芳恆久溢散時，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春潮壯麗激蕩時，重溫《有的人》這首詩，愈加感受到其歷久彌新、歷久彌釅、歷久彌清的啟迪意義、教育意義和警示意義。沒有對人民群眾的深厚感情，就不可能有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自覺行動。如果，每一位人民公僕都能牢固樹立「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而活」的信念，始終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像孝敬自己的父母一樣對待群眾，永遠做人民的親人、家人、貼心人；如果，每一位人民公僕都能把群眾呼聲當作第一信號，把群眾需求當作第一選擇，把群眾滿意當作第一追求，貼近群眾心窩，關心群眾疾苦，真正做到和群眾心連心、肩並肩、手拉手、情融情，那麼，一切都會更加溫暖、燦爛、明媚，宛若一個永恆的、不老的春天。

窗外，雪片依然在飄灑。茫茫天地間，有的人在忘我耕耘，有的人在醉生夢死；有的人在迎難而上，有的人在畏難而退；有的人在踏雪訪苦，有的人在貪戀暖室……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雖然如今的社會價值觀日益多元化，但我想，求真求實求是、盡心盡職儘力理應是和諧社會的社會人特別是人民公僕永恆的座右銘。將赤誠之心融入群眾的人，無論是太陽還是螢火蟲，都將最美麗的光芒永遠閃爍在群眾的懷念里；將群眾欺矇於股掌之間的人，無論是老虎還是蒼蠅，都將被歷史、被人民、被道義永遠地唾棄。

雪夜品詩，心境通明。每吟詠一遍《有的人》，心扉都仿如灑落一瓣瓣晶瑩的雪花。那千絲萬縷之間，漾動著一種纖塵不染的情愫，輕若蒲絨，重如山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