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賴的是男人的身體還是靈魂
1
毛曉娟跟詹勇是在公司舉辦的一次乒乓球比賽時認識的。詹勇是主管單位一個部門小負責人，算是毛曉娟的領導。
但辦公地點不在一處，之前他們並不熟。
初見，毛曉娟對詹勇有莫名好感。
詹勇好像也是。
男女之間，如果初碰面便有些許好感，又在特定環境下，有一種特殊媒介，比如一起訓練了幾次，又合作了混合雙打。
這樣，是很容易產生其他感覺的。
他倆就是那樣的。
配合著打完比賽，就好上了。
毛曉娟特別中意詹勇一點，詹勇長得很乾凈，生活習慣也很乾凈，是個每天會換內褲和襪子的男人。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睡了兩天，毛曉娟留意到，那兩天，詹勇穿的內褲和襪子，都不是前一日的。
毛曉娟有輕微潔癖，因此對男人還是挑剔的。據她感覺，男人可能每天願意換個手機也不樂意每天換條內褲，他們洗完澡，極有可能把前一天的內褲再穿上。
但詹勇不。
或者詹勇並不是每天洗澡，但詹勇每天換內褲。這就夠了。
詹勇性能力一般，也沒花樣。沒有讓毛曉娟欲生欲死地癲狂過，基本每次都是那麼平平地結束了。
毛曉娟也沒覺得平時不滿足或者有委屈什麼的。
跟做愛相比，毛曉娟好像更喜歡躺在詹勇懷裡聊聊天什麼的。
唯一的不滿足，詹勇是個已婚男人，他們還是所謂的上下級關係，雖然平時不見面，但關係總歸是微妙，見不得光。
並且毛曉娟知道詹勇老婆是個厲害女人，重點中學的教導主任，據說很多強勢的學生家長都怕她。
詹勇好像也有點怕老婆吧？
毛曉娟不知道，詹勇很少提自己的老婆，毛曉娟也從來不問，毛曉娟沒無聊到那種程度。但有兩次，她在詹勇大腿內側和胳膊上看到過掐痕。
毛曉娟用眼睛問了，詹勇淡淡地告訴她，是老婆掐的。老婆一生氣就掐人，不罵也不吵。
毛曉娟問，為啥生氣？
詹勇無奈笑笑，還不是家裡那些破事兒。
毛曉娟知道那些破事兒，孩子，父母，詹勇家裡還有個老惹事、但卻被父母偏愛的弟弟。
毛曉娟剛跟詹勇好的時候，詹勇弟弟打傷人賠了些錢，有一多半是詹勇出的。
詹勇不是重要部門領導，工資不算高，也沒灰色收入，但好在有點才華，偷偷給一個網站寫那種死長死長的懸疑小說，利用中午的午休時間。
這樣詹勇才有些外快，不用動上交的工資卡，也沒欠下外債，勉強地一次次填補上身後的窟窿。
其實詹勇老婆挺有錢的，她那個中學，想把孩子送進去的家長擠破頭，拿著大把錢都排不上隊。
詹勇老婆手裡多少有幾個名額，就那麼幾個名額，已經夠詹勇全家發家致富了。
但詹勇手頭始終不寬裕。
詹勇老婆錢管得很緊。
但是詹勇也不小氣，偶爾稿費豐足些，又湊巧父母弟弟那邊沒有窟窿需要填的時候，詹勇也會送毛曉娟點像樣的東西。
詹勇給毛曉娟買過一條幾千塊錢的手鏈，一個幾千塊錢的手機，其他衣服什麼的，不會買，但是每次毛曉娟買了，詹勇願意給毛曉娟報銷。
反正毛曉娟買的衣服也都不算貴。沒買過上千的。
毛曉娟是小鎮出來的，家境跟詹勇差不多，但工資沒詹勇高，更沒有外快。
毛曉娟住著租來的房子，四十幾平米的小公寓，每月一千多塊錢的房租。
高不成低不就地，到了快三十了也沒結婚。
就這麼和詹勇不明不白地，過了兩年。
2
這兩年，他們平均每周見兩次，一般詹勇借口應酬，下班後，去毛曉娟那裡吃下午飯。
做飯吃飯用去一個小時，做愛加溫存一個小時。
然後詹勇起來穿好衣服離開。
也不讓毛曉娟起來送。
毛曉娟就躺在被窩裡看著詹勇拿著包關上門離開。
其實在詹勇離開那一刻，每次，毛曉娟都挺難受的，有些絕望的感覺。
這個聊著順口睡著順手的男人，到底不是毛曉娟的。
甚至有一次，假期，詹勇老婆去北京學習，把兒子也帶去了。十天，詹勇絕對自由著。
但詹勇還是像以往那樣，並沒有抓住這個自由跟毛曉娟過一夜，或者待更久。
詹勇說在毛曉娟這裡睡不著。
然後詹勇回到家裡，再給毛曉娟打電話聊會天兒，說他剛燙了腳，洗了襪子什麼的，在看體育頻道。
除了新聞，詹勇只看體育和動物世界。
詹勇什麼電視劇都沒看過，一個明星也不認識。也從來不刷朋友圈，甚至很少用微信。也只會用現金付賬。
他不過四十齣頭，在這些事上，像個老人。
但因為這樣，毛曉娟對詹勇有種說不出來的信任感。
毛曉娟甚至覺得，詹勇老婆也是因為這樣信任詹勇的吧？他老婆應該非常自信，自己的男人不會出軌吧？
可是詹勇確實出軌了，因為毛曉娟。
就算這樣，毛曉娟也覺得詹勇是可以信任的。毛曉娟記得很清楚，當初，那點相互的好感之後，是她主動勾搭詹勇的，特別主動。
詹勇其實是想拒絕的吧，雖然因為乒乓球，因為比賽，他們確實有了些不同尋常。
但詹勇一點都沒逾矩，一句不磊落的話都沒說過。
詹勇大概是不想出軌的。
後來毛曉娟以過生日為借口請詹勇吃飯，詹勇付了賬，然後送毛曉娟坐計程車。
在夜晚的街上，毛曉娟忽然借著一點酒膽抱住詹勇，踮起腳來尋找到他的嘴唇時，詹勇的身體抖個不停。
詹勇沒能拒絕，但他真是慌張和生澀。
他沒出過軌，毛曉娟肯定。
肯定沒人像她那麼勾搭過他。
所以在這個關係上，毛曉娟是有罪的。毛曉娟覺得，是她把詹勇變成了一個出軌的男人。
所以，毛曉娟從來沒有因為什麼名分之類的，和詹勇吵過架。
毛曉娟沒想上位，更不想讓詹勇家庭不和。她就是單純得想跟詹勇好。
就是這樣的。
然後在詹勇們好了有兩年的時候，毛曉娟出差認識了一個河北男人。
動了結婚的念頭。
3
男人三十六，有過短暫婚史，很高大很陽剛，還幽默。
他們在一個飯局上認識，毛曉娟對男人生出一些好感。
恰好男人對毛曉娟好感更甚。
毛曉娟跟男人說好，等她回去彙報完工作，忙完這幾天，男人就過去找她。
男人是自由職業，但不窮，也誠意滿滿，說只要毛曉娟願意，他可以去毛曉娟那裡買房子，娶她。
毛曉娟回來之前和男人在毛曉娟入住的酒店睡過一晚。
男人比詹勇猛烈得多。
不是年紀的緣故，男人能力天生比詹勇強大。
但這不是毛曉娟想要離開詹勇的原因。原因是那個男人和詹勇不一樣。男人能牽著她的手在大街上遊盪，能摟著她睡一整晚，還能娶她。
加上毛曉娟對他的一點喜歡，足以把詹勇打敗。
毛曉娟唯一不知道的，是男人是否每天換內褲。
但是沒關係，等在一起了，這件事毛曉娟完全可以說了算。
男人挺寵毛曉娟，毛曉娟能感覺出來。不會為這點小事讓毛曉娟不高興。
回來後，揣著著對男人這股子新鮮勁兒和想結婚的衝動，毛曉娟跟詹勇說了。說她想要結婚了，遇見一個合適的人。
毛曉娟是打電話說的，詹勇半晌沒吭聲。
毛曉娟又說了一些，關於詹勇和她的關係，見不得光，沒有未來什麼的。
詹勇一直都不吭聲。
那就是詹勇的性格，他沒資格怨毛曉娟，所以也沒什麼話說。
索性不吭聲。
直到後來，男人說過幾天就來看毛曉娟，已經把機票都定好了。
詹勇忽然開口了，又難過又急切地，詹勇說你別帶他回家好嗎？你們可以去酒店，哪個酒店都可以。求求你了別帶他回家。
電話那頭，詹勇突然哭了。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哭得想剋制又剋制不住的，低低的啜泣。
然後詹勇掛了電話。
毛曉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之後，她開始沒來由得心疼，疼得越來越厲害，疼得都有點站不住了。
詹勇別的什麼都沒說，只求她別帶男人回住處，別去坐他詹勇坐過的沙發，上他上過的床，枕他枕過的枕頭。
毛曉娟從來沒想到，詹勇竟然會哭，為了她。
疼了好久後，毛曉娟給男人打了個電話，毛曉娟說對不起，你別來了，我改主意了。
男人氣得不行，罵了毛曉娟一頓。
又問她是不是有別的什麼不方便說的原因，有沒有想好。
又說只要她願意，他不會過問她的過去——男人應該是猜到了那麼一點。
毛曉娟說你別費勁了，我就是突然不願意了。
等放下電話，毛曉娟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狠狠哭了一場。
這是毛曉娟活到三十歲上第一次動了嫁人的念頭，認真又強烈，卻就這樣被詹勇粉碎了。
被詹勇隔著電話傳遞過來，她其實根本沒有親眼目睹的悲傷，一下子就擊得粉碎。
毛曉娟甚至也分不清楚她是不是愛詹勇。她只是覺得喜歡，喜歡詹勇乾乾淨淨簡簡單單。沒到愛的程度吧？否則她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他。
可不是愛卻又這麼強烈的心疼。
詹勇讓毛曉娟心疼了，就是這樣。
毛曉娟因為心疼詹勇，竟然把自己嫁人的機會放棄了。
毛曉娟覺得這真特么的操蛋。
但她就這麼幹了。
4
他們的關係又回到從前，一模一樣，沒有因為這樣一個巨大的插曲而改變。
甚至誰都沒有主動提起過，好像壓根就沒有那一出。
然後那一年年後不久，毛曉娟母親查出腦部長了個瘤子，良性，但位置不好，需要去上海做手術。
毛曉娟請了長假，帶母親去了上海，臨去前，詹勇給了毛曉娟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不多，但詹勇拿出來，毛曉娟覺得已經很不少，她太了解他的經濟狀況。
毛曉娟甚至確定這些錢，有一多半應該是詹勇借的。
這就夠了。
毛曉娟心裡，又一次生出那種不是愛，卻讓她心疼的感覺來。
手術很順利，春天的時候，母親完全康復。
毛曉娟挺高興，但她回去的時候，詹勇卻住進了醫院。
詹勇前段身體不適，去做檢查，查出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很嚴重，需要接受骨髓移植。
親屬配型都不成功。
毛曉娟沒聽懂這個病，但她聽懂了後面那些。很嚴重，骨髓移植，親屬不合適。
毛曉娟兩天前還跟詹勇通過電話，他沒講患病的事。竟然。直到毛曉娟要約他見面，他才遲疑著說了。
毛曉娟心急如焚也無可奈何，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有交情，所以，毛曉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醫院看詹勇。
只能偷偷摸摸地去。
那天下午，毛曉娟在護士站查到詹勇的病房，透過病房小窗口查看了半天，確定詹勇老婆不在，病房裡陪護的應該是詹勇母親。
於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毛曉娟被詹勇嚇到了。他突然瘦了一大圈。
他本來就不胖。這一瘦，跟老了十歲似的，白頭髮也出來了。
詹勇看到毛曉娟，有些吃驚，欠欠身子，說你來啦。
毛曉娟沒說出話。
詹勇年邁的母親也站了起來，說你是？
詹勇說，媽，我同事。
詹勇母親說，哦，你坐你坐。
毛曉娟一個字都沒說，在眼淚衝進眼睛的時候衝出了病房。
怎麼都沒克制住，在病房走廊，毛曉娟像那次沒能嫁人那樣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場。
上次，毛曉娟為自己，這次，是為詹勇。
哭過後，毛曉娟沒回病房，也沒走，鬼使神差地去找了醫生。
毛曉娟提出要跟詹勇做個骨髓配型的測試。
毛曉娟說她是詹勇親戚，詹勇不想讓她配型，所以請醫生務必為她保密。
醫生瞟了她一眼，應該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是見怪不怪地，很淡然，說出了結果再說吧。
——
待續
——毛曉娟和詹勇配型成功了嗎？他們最後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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