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亭散文】你的中年
你 的 中 年
作者：梅阿媚編輯：溫暖
用愛將心偷
竹氣
伍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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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滿目繁華何所依，綺羅散盡人獨立。
你在黑暗中摸索著手機，朦朧著眼看已是凌晨的五點鐘。你將鬧鐘關閉，眼皮合上就不想再張開，再躺會兒，再躺會兒，轉瞬間又在追夢中。
冬日 的夜，黑，冷，靜，靜得只有自已的呼吸聲。迷朦中坐起身，不敢開燈，怕那賊人入室般強悍的亮驚到未醒的眼。摸索著穿衣出門。撲面的冷嗆得心顫，路燈灑著清寒的光，無有歸屬的心魂又重複著昨天的遊盪。
扎頭床上，像是鑲嵌在裡面，連身都懶得翻，真想一直這麼睡到生命終結，一切煩擾歸於塵土。生命的重負將自已煅造成一隻千斤頂，擎舉著生活的破敗卸不下倒不了。就這麼撐著不知要堅挺到何時。
生活已翻臉成生存，你已活成一隻獵食的禿鷲目光凜烈神情肅然，你蛻變成一隻猛禽，你新長的爪牙還是沒能抓回你哪怕一點點的失去，你的人生被捅了刀，也把你的命運戳成一塊破布抖瑟在餘生里。你已脫胎換骨，磨刀石一樣冷硬，你要把切割你人生的那把刀磨成棍，棒殺掉你那破布一樣的命運。那些描寫女性的辭彙從你身上四散逃離，你感覺自已的雌性荷爾蒙正在一點點流失，雄性激素正在竄向身體的每個角落。
成長在匱乏的童年，博命於求生的青年，如今又困窘在窮途的中年。人生有幾天的美好屬於過自已？人生又有幾天的美麗妝點過自已？
你的童年是那個貪婪地盯著白胖饅頭手卻違心伸向窩窩頭的那個小孩兒，是那個看著大人吃喝饞得暗咽口水頭卻扭向別處的小孩兒。是那個蹲在小河溝洗著撿來的蘋果核吃著甜蜜無比的小孩兒，是那個嚴冬鐵架上一層厚霜幻想著是白糖俯身舔上去被粘住喊不出拔不掉的驚懼。你是那個聽話順從不會撒嬌不會任性不敢有半分違逆的小孩兒。你的撒嬌和任性已被寄人籬下和無足輕重逼回血管，你在大人眼中的懂事是建立在你無人寵慣的早熟上，你的聽話順從里裝著怕被嫌棄的小心。你活在沒有父母施愛的渴望中，你想不清你爹媽有沒有對你溫存過的嘴臉。你們疏冷到你和你媽四目相對擦肩而過竟互不相識。他們對你而言是生下了你，你對他們而言是被他們生下。
你的青春盛開在豬圈裡，你的美麗輾磨在豆腐里。你妙齡跳蕩的胸前掛著齊腳的臟圍裙，雙手拎著超出你體重的豬食桶，蓬著頭衝出豆腐房闖向豬圈。你的疾步是因為你的不堪重負，你的亂髮是因為對你青春的無視。你在豬圈旁餵食叱吒的嗓子就是一個撐起大半個家的粗鄙農婦。你甩著膀子挑水劈柴的德行就像是被東家可憐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孤兒，為了報恩討好又賣力。你每天在四點的凌晨被棒喝聲催醒，那是生你的人中年困頓對生活的不堪重負滿腔焦慮無處泄忿的嘶喊，你匍伏著起身和那熱戀的被窩做著生離死別，掙扎著困眼挪進水霧雲天的豆腐房。那嘩嘩流淌的滷水是你轉瞬的青春，灶膛里勁舞的焰火是你那顆跳離窮困的雄心。你被逼肩負著不屬於你的重擔勞作著強加與你的辛苦，你被你的出身架上虎背，你被逼為他人失意的人生買單。那潦倒的生活就像揮舞著接力棒向你狂奔而來，如果你慢一秒接住，就會被後面的疾風而上輾軋而過......
而今，行路中年的你也在那相同的年紀迷步困境，重複著當年的窘迫。只是這窘比當年更不堪，這迫比當年更急切。你以為你所受得累早已抵債，所受得磨早已償還，可那些累那些磨卻突然反撲變本逐利向你逼索。你失意的胸口坦掛著一顆行乞的心，你乞求曾經的美好回來，乞求收走的所有歸還。
你的中年，是妝容後哭過的臉，能依稀辨出之前的精緻。又如粉過的牆，被風雨斑駁掉色。別人的中年，壯碩飽滿，而你的，如瘦土中拔出的花生，粒粒空癟。你的中年如刀，將自已斷臂，你的中年狹窄逼仄無處安放。 疲憊的心每天在不安中喘息，沉重的腳步不知挪向何處。眼前是迷霧滿天身後是夜幕低垂，時時沉浸在前不能行後不能退的恐慌中，就像被禁在一間沒安鎖的屋子裡，時時提防著突如其來的破門而入。
理想已被落魄磨禿，只留下空想的茬子，鬥志也早讓困窘架空，跌斷筋骨。在這場人生洗牌的刀斧下，曾經的所有身首異處。胸懷的希望，遠方的忡憬，未來的藍圖，所有這些尤如一隻華美的杯璃杯，被現實摔得粉碎，也把日子扎爛。
活著不再有奢望，只是活著。活得灰頭土臉披頭散髮，活得心神意亂像磚下偷生的蟻，被掀開之後的倉惶迷亂。腦髓中時不時獃想著久遠的過去，那過往的美好遠得彷彿恍若隔世，近又近得咫尺之間卻觸不可及。
心尤如一隻結著疥的瘡，紅腫著痛癢著，鼓脹著滿腔的失意。夜深人靜的暗自垂淚就是舔舐瘡疤的獨自療傷。
你的自卑是這市儈皮肉上的一朵黑斑，顯映在欲蓋彌章的自尊上，你失去物質奠基的自尊在世俗中被自已鄙夷著輕視著。你現在被迫活在曾經你不屑的人群中，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伏首在羊群里，為了一果口腹，任由著它們的角頂擠著推搡著。
你的格格不入，像一隻誤撞雞欄的鵝，引著傲慢的頸子，冷眼看著為一隻蟲一粒米尖喙啄食的爭搶和撲著肥翅的打鬥。你的冷漠你的拒人千里讓你混跡的人群對你生出脫光了被偷窺般的惱羞和不堪。
你身披獨處的鎧甲，冰冷地阻隔開那些聒噪的飛短流長，你眼中的冷讓想靠近你的是非噤若寒蟬，你的旁若無人，你的孤芒，註定你是這群人中的異象。那些長著雷達的嘴臉無時不在探測著他人的皮肉內里，傳輸著捕風捉影。而你的緘默猶如鐵石讓那窺扒的探頭無處下嘴。
你自命不是池中物，卻在一潭死水中吐著窒息的沫子鼓著絕望的白眼，連試著翻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你就這樣在中年裡殘喘，苟延在中年。你的中年，被你糟蹋的面目全非，如一席陪嫁的錦被被醉漢嘔吐骯髒。
你的陰鬱寡言是你中年失手的佐證，你冷漠沉重像一截行走的朽木，游晃於人群中散輸著敗落的氣息，你的心灰讓自己都感到徹骨的涼意。笑對你己如重金屬般稀缺如奢侈品般昂貴，你感覺你與之如銀河般寬遠。
曾經的笑面江湖當年的快意春風己被現實支取一空。你的心懷負債纍纍，你能償還的只有你的眼淚，你的眼淚再度指證你的無能你的無能只會生產眼淚。你的淚夜以繼日前仆後擁，你的悲情鋪天蓋地無力回天，你的臉像七月的梅雨終日潮濕，你現在拿出手的只有眼淚，你現在富有的淚流成河。如果眼淚能變現如果眼淚能出賣，你會是這個世上最成功的人。
你狼狽得像挨了棍的狗，拎著斷腿在現實里獨自舔痛，你的傷是你中年的痛點，你的痛是你中年的衰萎。螞蟻都能扛起超出它千斤的責任，而你卻撼不動你的中年的寥落，倒像一隻蜣螂只會把這現實越滾越大。
中年的你，進退維谷。你的中年,風打殘荷滿目蕭然。看那落花滿地春去也，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作者簡介：梅阿媚：網名小梅BUWAWA，自由職業者，山東蓬萊人仕。
※你來，我還在這裡，你去，我便不在生長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們都在努力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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