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諒你，是我最後的善良
那天深夜裡和一個朋友聊天聊到前任的話題，她說自己的前男友劈腿很久直到她發現才說分手。
末了說了一句「像這種人渣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太可恨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朋友靜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我，你沒有仇人的嗎？感覺你跟每個人都很好誒。
我想了想，點點頭，是沒有。朋友的興緻一下子上來了，說誒那你沒有遇到那種你覺得不可原諒的人嗎？
我想了想，說有啊。
高中的時候，我一直是個頑劣的學生。
不學好，只學壞。砍過人，抽過粉，馬路中間接過吻的那種。
班上出現的一些問題也經常會被老師列為頭位懷疑對象，我也很少在意，直到那次班費1000多元不翼而飛之後，我的班主任，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人，指著我說，你把錢交出來。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
當時的我，面對同班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只能用憤怒的表情和近乎嘶吼的聲音證明自己沒偷過。
如果不是你，我們班其他同學這麼乖，還有誰呢？老師戲謔地看著我，你如果沒偷，敢不敢把你的課桌椅和寢室儲物櫃放出來讓我搜一下？
因為我平日的頑劣，老師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我，並把這份懷疑放大到搜索我的課桌和寢室儲物櫃。我現在還會想起我當時刺進手心的指甲和咬破的嘴唇的痛楚。但我只是低著頭，說你去搜啊。
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反抗這件事，我也知道這是證明清白的唯一方法。
只是最終我還是帶著偷錢的名義過完了餘下的高中生活。我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傳揚成了一個我偷了班費揮霍一空的版本，但我知道這個傳聞對我造成了多大的羞辱和改變。
我的頑劣變成了乖張，我不信任任何一個成年人，我開始使用暴力去宣洩自己的黑暗情緒。我成為了那所高中第一個因為毆打老師而被拘留的學生。這就是我報復的手段。
現在想起來，其實當初不用那麼激烈的反抗，因為也有很多人知道，我雖然生性跳脫脾氣頑劣，卻是最不屑於小偷小摸的人。
我一直以為我會恨這個人或者感謝這個人一輩子，但恍然間，原來我已經忘記了。
我們每個人，在面臨自己的絕境時，永遠都無法雲淡風輕，畢竟我們只是凡人，也沒辦法成為聖人。
那些教人溫柔的文字說，原諒吧，寬恕吧，這是最大的美德。
但我的心告訴我，有些人，原諒他們是上帝的事情。我不送他們去見上帝，就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仁慈。
你能盡你最大的惡意來傷害，我能盡到我最大的善意，就是讓自己不反擊。
如果能再見到那位改變我高中生活的老師，我會告訴他，現在的我，應該不會再打他了，雖然我也不會原諒他。
因為我不想，自己成為和他一樣傷害別人的人。
無獨有偶，我一個哥們兒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他自認為很好的一個兄弟，為了所謂的女朋友和其他男孩發生了爭吵，約他去壯膽助威。我這哥們兒頗有些江湖義氣，當時就興沖沖地去了。
結果騷亂之中對方報了警，警方面前，我這哥們兒一直說自己有主要責任，想要幫他的兄弟扛下一部分責任。但他從來沒想到的事情是，這個拉他助威的兄弟，對警察說，嗯就是他帶我們來的，說是看熱鬧，我沒想到會打架。
我哥們兒就用震驚而憤怒的眼神盯著這個不敢和他對視的男孩子，直到上了警車。當時他已經年滿十八歲，按照治安條例，拘留了半年。被學校開除了學籍。我這哥們兒也沒有再繼續念書，出來以後混了幾年社會，扛了幾年水泥，做了個小包工頭。
那天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說，這個人後來來找過我，帶著好煙好酒，拚命說對不起當年是我的不對，能不能原諒我。
我問那你怎麼說的？
我哥們兒猛力抽了一口煙，說，我說，要辦事兒就按規矩走，原諒你，就不要再提了。
他果然還是不原諒，想想也是，一顆被刺個通透的心，要怎麼癒合，才會不留下傷痕？
我們最無法原諒的人，往往就是那些我們最信賴的人。那些，被放在心裡的人。
忘記是誰說的，每個人都有一道堅固的心防。所以這些由內而外的傷痕才會在生命里如此的清晰而刺眼。甚至久經歲月依然痛楚異常。但我們終將會遺忘，不是因為我們大度，而是因為我們會成長。
能夠看清身邊真正值得放到心裡的人，能夠了解這個世界有多麼複雜的這個過程，原本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既不需要恨，也不需要原諒。
恨太消耗情感，原諒又會不甘。
也許對於那些刻進骨頭裡的回憶來說，讓他們消失才是唯一愈療的法門。
索性就忘掉吧。
忘掉，然後重新開始另外一段人生。
畢竟，你可以給自己的時間，那麼短那麼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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