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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水型物語》及其原因








公元

2018年,墨西哥死宅吉爾莫·德爾·托羅(以下簡稱陀螺)導演的《水形物語》,在奧斯卡的90大壽上拿下四項大獎,可謂春風得意。





干,你來

搶啊」





那麼這部片子講了什麼呢?簡而言之,本片描述孤僻少女突破倫理阻礙和魚形生物相識相啪啪相戀,最後一起定居大海的故事。


聽起來怎麼樣?是不是乍一聽好像宛如小美人魚的故事?美好、清新而低齡。所以本片贏得文藝青年和心軟少女的呱呱叫好,不少觀眾淚灑現場。甚至《水形物語》大有成為新一代雞湯段子的潛力,會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出現在你們的朋友圈中。




已經成為最新人生雞湯指標,圖源:微博





但是,作為你們冷酷的老朋友和一名雞湯飛踹者,哥們我自幼觀看各路牛鬼蛇神文化長大,有一雙辨別左右忠奸的眼睛。我覺得這片特別古怪,最起碼,當你把這位魚人大哥和別的美好人魚放一起,你能做到隨喜讚歎嗎?





打入了人民內部的魚怪,混入了 人魚虐戀豪華套餐。




而且也有不少人看完之後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感覺,說聞到了一股魚腥味。這種感覺對頭。


因為

《水形物語》

是一部表面上是

小清新化和政治正確的,但骨子裡是部克蘇魯電影。這種搭配亂搭的結果是:既不愛情,又不克蘇魯。









這個名詞對大眾很遙遠,但是對於冷門文化研究者,這三個字就是聖經。


克蘇魯(Cthulhu),是由美國小說家H·P·洛夫克拉夫特(Lovecraft)創造的神話體系,這個體系十分的恐怖和悲觀。簡單來說克蘇魯神話的世界觀是,在人類文明之外,世界上還共存著龐大而遠古的怪物,這些怪物存在方式和文明水平都不是人類的可以理解的,以至於人類哪怕看上一眼,就會瘋狂。


這麼說不直觀,看圖了解。







典型克蘇魯世界的造型:宏大、不可名狀、超越人類想像。





有人說了,這個克蘇魯和《水形物語》有何關係?你丫又騙人。其實不然,《水形物語》就是克蘇魯故事的一個變種,證據如下:


《水形物語》導演陀螺是一位怪物深度愛好者,他最崇拜的天才就是克蘇魯神話的作者Lovecraft。陀螺和恐怖小說家史蒂芬金、奇幻小說家尼爾蓋曼合稱「克蘇魯崇拜三基佬」。


陀螺時常表露他對《克蘇魯神話》及其作者的崇敬之情:


「他(H·P·洛夫克拉夫特)讓你認識到人類在宇宙尺度下的渺小,而且他最明確地表達出這樣的觀點:那就是,古老的神明對人類是漠不關心的。洛夫克拉夫特將可見的虛無投射到無垠的宇宙之中」。


他還經常在推特上轉發與克蘇魯有關的圖文信息:




「這是我見過的最棒的克蘇魯」





參加線下活動時狂曬克蘇魯文化周邊產品:





「T恤不錯,但我可能穿不上」




所以陀螺欲拍克蘇魯之心,路人皆知。


早在2011年,陀螺就想把《克蘇魯神話》中的名篇《瘋狂山脈》搬上銀幕,由詹姆斯·卡梅隆擔任製片,湯姆·克魯斯主演,但影片耗資巨大,要花1.5億美元,而且鐵定被打成R級,於是被環球影業無情腰斬。





《瘋狂山脈》如果拍成電影,大概會是這樣





大老闆不願意投錢拍怎麼辦?那就在別的電影里,夾帶下私貨唄。


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水形物語》,正是如此。電影中的這位人魚來自亞馬遜雨林,被當地土著奉為神明,不僅有快速癒合自己傷口的神力,還有一手為他人治病療傷的絕活,最關鍵的是,這位人魚,還可以和人類造愛。





走近科學 之 人與魚如何交配





大家知道這個原型出自於哪裡嗎?在《克蘇魯神話》中的一篇名為《印斯茅斯的陰影》。印斯茅斯是美國馬薩諸塞州的一個古老小鎮,鎮上有一個名為

「大袞秘令教」

的邪教組織,他們將人類獻祭給海底的邪神大袞(Dagon),以換取豐富的魚群來捕撈。


這個大袞,便是克蘇魯古神的隨從,是較低級的舊日支配者,不少將其視覺化的作品裡,都將其描繪成一個龐大無比的魚型人身形象。





克蘇魯神話里的 Dagon,像不像《水形物語》里的魚人。





要說《水形物語》里的這位人魚和大袞沒有一點親戚關係,打死我也不信,你要是看了《印斯茅斯的陰影》就會發現《水形物語》簡直是其姊妹篇。







漫畫《守望者》的作者阿蘭·摩爾還有一部名叫Neonomicon的作品,


同樣以克蘇魯神話為背景,也涉及到人魚和美女的兩性關係,


其中有一個場景如圖,我們和《水形物語》對比一下







介紹完世界觀,所以能夠理解好多人看了《水形物語》覺得怪怪的吧——總覺得這種人魚相交不僅沒什麼道理,還有點不適的因素。沒錯,《水形物語》把克蘇魯世界觀強行清新化了,畢竟讓你和一個深海魚人啪啪啪,並永潛大海實在太他媽b級了,必須加點浪漫點綴,要不票房肯定撲街啊。


有人就比較實在,按照正常邏輯拍克蘇魯,所以不火。


2001年,美國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恐怖片導演斯圖爾特·戈登拍攝了一部名為《異魔禁區》的電影,其英文原名,正是「大袞」。





《異魔禁區》





影片製作相對粗糙,但卻非常忠實地還原了《印斯茅斯鎮之陰影》這篇小說,而這部《異魔禁區》,簡直就是《水形物語》的陰陽翻版。


影片的男主角因為船難,登上一座西班牙小鎮。小鎮的氛圍極其詭異,居民全都面如死灰,身形佝僂,手指之間有連蹼,脖子上還有三道血印,這一點,不正是《水形物語》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樣嗎?







鎮上的居民,都是被獻祭的女子與大袞所生,他們會慢慢進化,變成魚形,從此生活在海底,獲得永生,成為

深潛者


我嚴重懷疑,《水形物語》中的這位人魚,有93.67%的可能性,是一個已經進化完成的深潛者。





不就比深潛者長得萌點




《異魔禁區》里的美人魚大祭司不斷誘惑男主,希望男主能和她一起歸順大袞,成為一名深潛者,從此過上永生的幸福生活。


而電影的結尾,兩人也確實雙雙墜入海中,朝著未知游去。







握草,這結局,不也和《水形物語》一模一樣嗎?只不過人和魚的性別對調了一下。





不就是拍得比咱唯美點





但你知道,《異魔禁區》的結尾是何其墮落與絕望,男主最終放棄了自己堅守的人類身份,最終向海底的暗黑邪惡勢力屈服,而《水形物語》,則用完全不能令人信服的愛情作幌子,將所有黑暗的可能性都給抹殺了。


女主在對人魚知之甚少的前提下,放棄了自己的人類生活,成為了一個準深潛者。她知道自己將要去的地方是哪裡嗎?她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生活又是什麼呢?








你也許會說,《水形物語》就是想講個異類之間的愛情關係,哪來那麼多神啊妖的。


就算咱們不講克蘇魯,可關鍵是,片子裡面的愛情,壓根就是生拉硬扯級別的不成立啊。你又不是陳奕迅,哪能因為咱倆都是怪咖,就必須看對眼的道理。





若你喜歡怪人,其實我很美?





最重要的是,這位人魚根本就是和人類世界觀不一樣的物種,好多人類覺得恐怖的事,他覺得正常。別忘了,片中一隻貓吼它,他一嘴就把貓頭啃的稀碎。這種生掰硬套、沒什麼道理的愛情故事只是包裝的含情脈脈,一細分析讓人覺得超級廉價,漏洞百出。


不信,你把《水形物語》里的人魚,換成一個恐怖分子:


美國政府地區逮捕一名妄圖毀滅世界的恐怖分子,關在了某秘密監獄裡。而女主則是該監獄的清潔工,因為時常打掃牢房,女主愛上了這位雖言語、世界觀不通的犯人,就因為他們都是社會中的「邊緣群體」。在得知該男即將被美國政府槍斃後,女主策划了一起越獄活動,成功後兩人共赴恐怖分子老窩,美美生活在了一起。







這樣一看,《水形物語》的愛情是不是有些站不住腳?


而為了讓觀眾忽略這種不合理,陀螺還在片中設置了一個人見人恨的大反派——

一位性騷擾女員工的種族歧視者

。結尾,這位種族歧視大哥滅口不成,還遭反殺,被人魚一爪子割破了喉嚨,實在太快人心。





差點戰勝克蘇魯邪神的種族歧視者





為什麼會拍成這樣子?說到底,陀螺既想滿足他的克蘇魯電影夢想,又想照顧好票房和評委口碑。所以搞出這個口味古怪的夾心餅乾。


但作為克總重量級粉絲的陀螺,卻將一個克蘇魯神話打底的深沉系題材,拍成了一部洋溢著樂觀氣息的政治正確大作,這種想夾帶私貨但又慫回去的創作態度,讓人感到無語。





真正的克魯蘇題材電影,都相當嚴肅深邃,比如約翰·卡朋特的《戰慄黑洞》、短片集《死靈之書》,哪怕略顯粗糙的《異魔禁區》,也是認真遵循了原著該有的氣質。





要知道,過度追求政治正確是最廉價的。他們用經不起推敲的love and peace擁抱世界,淺薄地認為自己的世界觀是世界和宇宙的終極標準,送給他們的只有四個大字:「盲目樂觀」。


而克蘇魯哲學恰恰相反,看似陰暗晦澀,但說一千道一萬,克蘇魯哲學深刻在他認為宇宙是混沌的。以人類淺薄的智力妄圖理解全宇宙是會陷入瘋狂的。所以人類應該謹慎而謙卑的面對未來和宇宙。


所以說,怪誕的奇情虐戀或許能贏得觀眾的追捧,偉光正的三觀標準或許能俘獲奧斯卡的青睞。但在思想層面上,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正如一罐人造糖的甜蜜,不如一滴苦咖啡讓人清醒,讓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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