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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性別男孩的蛻變物語

2017年2月24日,酷拉學堂與廣州高校彩虹小組合作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真人圖書館活動,我們邀請到了一位有趣的中日混血嘉賓,和大家聊了聊自己的成長經歷,以及TA和性/別的那些事。

嘉賓介紹

卡醬,本名楠本和,19歲

中日混血,日本北海道籍,跨性別男孩

16歲開始在北京同志中心當志願者,現在在北京上大學

在北京紀安德諮詢中心當法律實習生,也是BCome女權小組的成員

我的人生

我出生於1998年七月。我的父親是大陸人,母親是北海道人,他們是在俄羅斯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從幼兒園到小學,我和弟弟都在北海道和北京之間輾轉生活。在我五年級的那個夏天,父親去世了,母親繼承了他的事業,開始管理家裡的青年旅舍。後來日本發生了一場比較大的地震,母親希望我能回北京一起生活,於是小學畢業後,我又回到了北京。

小時候,我並沒有很強的性別意識和性別焦慮。真正開始有點意識是在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那時女孩們已經開始穿裙子,而我並不喜歡。但那時的我以為大家都不喜歡穿裙子。直到稍微長大一點,我才發現,原來並不是這樣的。我漸漸意識到我的自我認同是男孩。而女孩,不過是一個我被指派、被分到的性別罷了。

初中二年級,我發現自己喜歡女孩,卻並不覺得自己是同性戀。於是我上網搜索,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作為一個女孩去喜歡女孩的。我在維基百科上了解了「跨性別」這個概念,也漸漸知道,性傾向與性別認同並不是同一個東西。

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我喜歡上了我的閨蜜。有一次我們二人獨處時,我感覺氣氛比較好,向她告白了。她竟然同意了!我們交往了一年多,畢業後半年就分手了。期間,我也有和關係較好的朋友出櫃,TA們的反應是: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會是朋友。而和媽媽出櫃也沒有太大阻礙,可能是因為她曾出國留學,也曾經歷愛人的早早離世,這些經歷都影響了她的價值觀。

對於很多國際家庭而言,如果一方去世了,可能配偶和孩子就不再和去世一方的親屬來往了。我們家卻不是這樣。儘管我父親走了,我和父親的家人相處也挺好的。我的家庭並不是那種很傳統的家庭。比如,我爺爺做飯比奶奶更好,也時常會打掃衛生。包括他們從小到大對我的教育也是——你長大了,所以你要做家務,你要承擔責任,而不是因為「你是一個女孩子」,所以你才要去做這些那些。後來我的外貌改變,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母親便幫我和爺爺奶奶出櫃了。

我高中是在北京西城區某個高中的國際部讀的,是在英文班。當時我的中文英文都不太好,跟班上的同學難免會有溝通障礙,所以就特別恐懼交朋友。還好後來我從英文班轉到中文班,有一個好哥們幫忙補課,情況才好點。還有一點要提的就是,上高中的時候我的外貌逐漸偏向中性,上廁所就成了很大問題,那個時候我要麼在上課的時候去廁所,要麼就一直憋到家。對我來說,那既是恐懼,也是一種挑戰。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得了重度抑鬱,開始時是每天都十分焦慮,不願意去上學,到後來是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一種毫無感覺的狀態。因此休學了整整一個學期。

我的性/別

16歲那年,我開始打雄性激素。使用了大概兩周,我就開始長腿毛了,並再也沒來月經了。當時完全沒有意料到速度會這麼快。而變聲則是一個月到兩個月後的事情。我的外貌也越來越偏向於自己喜歡的樣子了。

17歲那年我做了手術,手術費用是一萬五。手術之後的我,內心充滿了一種無比的自由感。

這裡我要給大家科普一下跨兒這個概念,跨兒(Trans)是一個比跨性別(Transgender)更加廣泛的概念。性別有四大元素,分別是指派性別,自我認同,社會性別和性別表達。指派性別和自我認同不一樣的人是跨性別者,指派性別和其他三大元素不一樣的人是跨兒。

我前前後後花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才讓我媽答應讓我使用雄性激素,最開始和我媽商量的時候,她覺得我年紀還太小。到了15年6月的時候,我在北京讀書時的一個日本小學朋友,他也是跨性別男孩,拍了一個描述他出生到現在的視頻,我看了之後覺得很感動,於是給我媽媽看,她最終同意了讓我使用雄性激素。

後來,就是這個朋友幫我買了激素,還教會了我怎麼打針。他還給我介紹了北京同志中心這個NGO,我們玩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去了les bar,那也是我第一次去les bar。哇!當時的感覺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瞬間就豁然開朗了,連抑鬱症都康復了。(笑)從那時起我就每周都參加北京同志中心的活動,一下子我就有了朋友,北京同志中心成了我第二個學習的地方。我的性別平等意識,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逐漸建立起來。

LGBT在日本

剛開始在北京讀初中的時候,其實對我的衝擊是比較大的。我所讀的初中沒有制服,而這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學校的校風也是比較自由的。而在日本,一些學校會死板很多,有時候甚至和性別無關,比如很多學校里女孩不能留短髮。即使一個人出生時頭髮是棕色,在學校也必須把頭髮染成黑色,是捲髮的話也必須拉成直發。

日本的性別差距狀況排第114位,比中國的第100位排名還要低。有一條來自明治時代的法律,規定女性如果離婚的話,要180天後才能再結婚,這個法律被日本民間稱作「再婚禁止期限」。日本民法之所以這樣規定,是因為當初立法時並沒有DNA這類的親子鑒定手段,所以給離婚女性設定了「等待6個月後才能再婚」的限制。這個法律現在已經改成了100天,但離婚時要出具未懷孕的醫生證明。日本女性在社會上遇到的問題,就是要麼結婚要麼一直工作。所以很多時候其實是女性的權益都沒能受到保護,更不要說性少數了。

日本現在的執政黨是較為保守的自民黨,但在日本的媒體中,LGBTQ的可見度其實是比較高的,當然我覺得這和粉紅經濟是脫不了關係的。日本的同志運動並不多,青少年的參與度也低,像勞工拉拉那種角度的非常少。同志遊行里的那種政治訴求也並不強烈,很多日本的年輕人沒有那種意識。同志,女權,勞工這些東西在他們眼裡彷彿是分開的,很多性少數群體,他們自己本身就沒有性別平等意識。之前還有一個新聞,性少數群體們為了遊行時的公園使用權,竟然趕走了公園裡的流浪人士,這就是為什麼我說年輕人沒有那種意識的原因——你怎麼能夠為了爭取自己的權利去剝奪另一個群體的權利呢?

日本青年的這種態度和日本缺乏對青年人性別多元的教育有關。日本雖然也有性別教育,但太過二元分化了。書裡面會有諸如「每個人都只會對異性產生興趣」這樣的字句。歷史教科書也是,講其他國家歷史更多,而對於自己國家的不平等歷史卻簡單帶過。

另外一個就是日本國民的心理壓力問題了。孩子內心的許多焦慮都無法被表達,更不要說作為性少數的焦慮了。這就好像日本的女性基本權益都沒有受到保護,妄提性別表達多元。

在日本,做手術的費用很高,需要100萬日元,大概6萬人民幣,還無法住院。要做手術的話,必須要有三年以上的心理諮詢,由兩個醫生判定。而且你必須沒有結婚、沒有孩子或者孩子已經成年,外貌也要求接近異性。這完全就是把跨性別和跨兒看作一種障礙,一種病態。甚至在日本的跨性別運動中,還有一部分人認為應該堅持病理化路線,理由是通過被認定為性別認同障礙,作為「病人」的跨性別者們將可以享受一系列的權利。

日本也沒有什麼LGBTQ組織,少有的組織都是由有錢人組成的,組織之間的聯合也不強。而且無論是這些組織還是政府,對跨性別群體的投入都太少了。很多日本人認為執政黨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明明是有很多不公和不合理的地方的。日本老齡化嚴重,但年齡段越高的群體投票率越高,青年人的政治參與又普遍很少,為了拉攏選票,政黨往往更多地考慮投票率高的群體的意願。因此,很多時候,社會政策的制定與執行所反映的都是年齡較大的人的意識與想法。

觀眾提問

作為一個中日混血的性少數,你有沒有想過推動中日LGBTQ群體的交流?

本科結束後我考研會考慮再回到日本,從女權做起,結合女權與勞工,我的目標是做一個日本政治家的。(笑)

你覺得在日本,阻礙性少數群體向前進的原因是什麼?

我覺得是日本人的觀念,那種你一定要和其他人一樣的觀念,大家都是被束縛著的,根本沒有一個帶頭的人。

日本的LGBTQ群體在校園裡會遭遇霸凌嗎?

會,不一定是性少數群體,你只要「不一樣」就會遭遇,任何一個「不同」的點都會成為你被攻擊的借口。

聽說性取向是可以被改變的?是流動的?

我覺得這個「流動」要看自己的感覺,自己去探索,去感受,外人是無法改變的。包括各種標籤,也是為了便於理解而已,是為了打破原有框架,進入新的領域。

日本有一個挺出名的演員叫生田斗真,去年他出演了一部叫《人生密密縫》的關於跨性別的電影,你覺得啟用主流演員演性少數電影,會對社會造成一定的改觀嗎?

其實我覺得這部電影……缺少性別意識,(笑)太迎合主流了,其實更多的還是給我一種粉紅經濟的感覺。

你覺得跨兒是先天性的還是後天性的?因為我本身是直男,所以對這個話題還是挺感興趣的。

我覺得討論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意義,怎樣讓所有人,讓處於不同狀態的人獲得尊重與理解,光明正大地喜歡自己喜歡的,這才有意義。

你和女朋友會不會考慮婚姻?

我女朋友現在還在橫濱讀高中二年級,我覺得我們不會選擇婚姻,因為婚姻絕對會談到家庭,家庭之間的結合。而且在21世紀的今天,婚姻制度是否應該得到更多討論與思考?它是不是應該改革,以便於每個人更好地去利用這一制度?使它成為保障所有人權益的一個很好的制度?

觀眾分享

其實我覺得異性戀婚姻也會存在問題的,更多的是需要時間與家人磨合,我自己以前有喜歡過男生也有喜歡過女生,現在的伴侶是女跨男,我的家人一開始也不接受他的情況,但我一直嘗試去告訴他們我們的計劃與未來的設想,慢慢給家人灌輸正確的性別觀念,他們逐漸的也就接受了。

兩個半小時的沙龍很快就過去了,大家意猶未盡。在這兩個半小時里,卡醬給我們分享了他的人生經歷與感悟,以及LGBTQ群體在中日社會面臨的困難與挑戰。這場沙龍的參與者里有60多歲的退休同志,也有剛讀大學的18歲青年,有同志,有跨兒,也有直人。我們在這小小的空間里聆聽他人的故事,我們通過他人的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多彩和繽紛。

我們發現,人與人之間的共性遠比我們想像中更多,我們或許有不一樣的性別,不一樣的性傾向,但我們都有著一樣的煩惱與憂愁,一樣的快樂與感動。我們都渴望愛,都渴望被愛,都渴望著自己的溫柔鄉。

我們在他人的身上看到我們自己。

希望有一天,所有的不解和歧視都能被消弭。無論一個人是男是女是跨,是直是彎是雙,都能得到生而為人的尊重和理解,都能生活在一個包容,自由的世界。但在那之前,需要我們每一個人不懈的努力,就像《我們嚮往著哪裡》所唱的那樣:

當我身陷在無邊黑暗又怎樣

我會像痴狂飛蛾撲向那火焰

當我墜落在狼藉淤泥又怎樣

我會像寧靜的鮮花自如地綻放

Teddy | 文案

阿山 | 圖片

熊耗 |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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