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蠍子」的N種吃法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剛到北京，那時候北京還不特別時興吃「羊蠍子」，熟悉起來這道很難稱之為「菜」的「北京名吃」，已經接近二十一世紀。我當時看到羊蠍子的「蠍」字，心中還真是一悚，差一點把二十幾年吃羊肉的美好感受，一瞬間拋到西天，來世再見。
後來才明白，這道菜所以叫做「羊蠍子」，是因為菜的主要食材是剔去精肉的整隻羊骨，外形上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蠍子」。當然，羊頭已經拿走，因為在著名的「稻香村」的熟食里，「椒鹽羊頭肉」是長盛不衰熱銷品。
再說，整隻羊骨帶上一隻羊頭，畫蛇添足一般，既不雅觀、也不親切，人也無法直面那雙可能還沒有全閉上的羊眼。羊頭據說很是難煮，西北方言中有「羊頭不爛、多費點兒柴炭」的說法，是告誡人做事要有耐心，卻也說出一個事實。
鴻雁
鴻雁
額爾古納樂隊
00:00/04:16
在稻香村的產品中，「椒鹽羊頭肉」屬於性價比很高的一類。買了價位並不高的羊頭肉，店家還附贈椒鹽面兒，吃的不是那股子「羊膻味」，是椒鹽下的別有一番滋味，那是很多「老北京」喜好的「那一口」所在，當然，加一盅兒、或兩盅「二鍋頭」，更是「絕配」……
其實，「羊蠍子」早已有之，北京城裡著名的連鎖餐館「老城一鍋」就是以售賣、經營「羊蠍子」出名的。經營得很好，後來就招來不少冒牌貨。有人把「城」字改成了「誠」，搶了「講信用」的先機，反倒讓人懷疑起「城一鍋」的正宗地位來。
「羊蠍子」是北京的百姓餐飲，自古而今，牛羊肉都是價格不菲的食材。羊肉剔去能賣個好價錢，所以中國自古屠戶「餓不著」。剩下的羊骨，還掛了不少的好東西，扔了太可惜。中國人善吃、也會做，稍微加工一番，加點兒植物佐料，燉一燉，就成了美食，至少解了想吃葷腥的饞。
所以，中國西北部的人到北京來，一開始很不理解「羊蠍子」究竟是什麼菜品。待到明白底細，對北京人又是羨慕、又是瞧不起、又是無奈……
羨慕是的確「羊蠍子」不難吃；瞧不起是因為在西北，根本看不見剔得如此精細的羊骨——在西北地區，「清燉羊肉」這道菜是連骨帶肉一起烹飪的；
至於無奈，是因為在他們看起來，拿一整隻羊骨，真是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才能做出一道好吃的菜品來。西北部，例如內蒙古、新疆，包括陝西、寧夏和甘肅等，羊肉是要剔出來，可是一定會留下來大量的羊肉在骨上。因為西北把羊肉入菜的方法實在沒有幾樣，又屬高寒，為了補償熱量，顧不了那麼多，吃到肚子里是第一位的，不能像北京人那樣物盡其用，還要加些佐料來好入口。
請西北的朋友吃「羊蠍子」，往往費力不討好——在他們看來，咀嚼了半天，肉沒有多少，使了吃奶的勁——注意，人吃飯一定會使上吃奶的勁，因為那是本能使然。嬰兒無法講究吃相的雅觀，成人們為了掩飾骨子裡的野獸性，才要用所謂「餐桌禮儀」來掩飾無意識的狼吞虎咽——
胃裡還是空空，看起來一大盆子的東西，還要拿一隻劣等塑料做成的手套，很不雅觀地「連掰帶劈」地吸允——真如同使上吃奶的勁一般……服務員勤快地更換瞬間即滿的放羊骨頭的小鐵盆兒，那星點肉食，吃到嘴裡已經算是幸運，儘管味道不差，可總是「半吊子」，那滋味，彷彿洗澡時剛擦了肥皂卻忽然沒了水……
大概這就是北京城裡，西北風味的餐廳自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現在，所謂「新疆館子」、「羊肉泡饃」、「蘭州拉麵」之類長久不衰。其實館子里的菜品就那麼幾種，可給人的印象是吃羊肉、也一樣可以「大塊朵頤」，不必為對付一星半點的「羊蠍子」上的那點肉食給自己找不自在——
孟子說「食色，性也」。人活著，兩件事最重要：第一要維護自身的再生產——吃東西，否則就是毀了人類社會存在的基本的生產要素；第二是要維護群體的再生產——生育，否則，人類社會消失了，「社會性作為人的本質屬性」，也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因此，各國法律在這一點上是高度一致的：殺人者——取了別人吃飯的傢伙事兒的人要槍斃；把別人、特別是男人打得失去生育能力的人也要被槍斃。這兩件事請是最不能隨便的，隨便地過了頭，就要出大事情。
反過來講，在吃飯的問題上，不認真簡直是對人類的大不敬。羊蠍子其實只有一種吃法，它表達了人對飲食的尊敬，其實是對自身的尊重……
本文圖片，完全取自網路。《鴻雁》一曲，來自QQ音樂。鑒於讀者的不確定性，如有異見，請有關方面與本文作者聯繫。
TAG:京漂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