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網「易主」

噹噹網和阿里巴巴是同在1999年創辦的。

也是碰巧，3月9日這天，阿里巴巴旗下天貓宣布再次調整組織架構，新成立了三個事業部，滿滿透露著對「新零售」的野望。

幾乎同一時間，噹噹網作為第一主角出現在另一份公告中。

海航系旗下的天海投資(600751)3月9日晚間披露重組進展，公司首度披露標的資產為北京噹噹科文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及北京噹噹網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相關股權。天海投資擬向交易對方購買上述標的資產，將涉及發行股份購買資產，並視情況進行配套融資。

公告里還有一句文字是，本次交易完成後不會導致公司實際控制權發生變更。這意味著天海收購噹噹，並不構成噹噹網借殼上市。

對此，噹噹網暫無對外回應。

噹噹CEO李國慶，1964年生人，生根在北京。1983年，李國慶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曾因擔任學生會副主席成為校園的風雲人物。有人形容他，「身上洋溢著北大反叛精神的氣息」。

反叛與否不清楚，但他有果敢的氣質。

1989年，畢業兩年的李國慶下海經商。同許多人一樣，他經歷過一無所有、摸爬滾打的時期，1993年，他終於把目光鎖定在圖書出版領域，聯合北京大學、社科院、農業部等單位創辦了「北京科文經貿總公司」，賺來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但這並沒有達到他曾期望的成就，此後的他在茫然和焦慮中尋找機會。

此時不得不提李國慶的夫人，俞渝，也是如今噹噹的聯合創始人兼聯合總裁。兩人在1996年相識於美國，三個月後閃電結婚，第二年俞渝隨李國慶回到國內。

俞渝曾經說過：「國慶對於商業機會特別敏感，他判斷一件事情，其中關健的變數是什麼，把握得非常好。而我則對人的直覺還不錯。」

三年後，也即1999年11月，夫妻一起創立了噹噹網站。在美國長期生活過的俞渝，猶記在亞馬遜網上購物時的便捷體驗，加之李國慶是個喜歡便捷的人，他們認定這當中存在很大的市場。

噹噹起步的十年，是最艱難也是最輝煌的十年。

2000年4月納斯達克暴跌，李國慶剛剛帶著團隊出發沒多久便遭遇了寒冬，互聯網轉瞬間成為眾人眼中的「騙局」。李國慶回憶那段歲月時表示，上市無望、期權變為廢紙，團隊成員的陸續出走對根基未穩的噹噹造成了很大的損傷。

好在2000年2月，噹噹已經獲得軟銀中國和IDG資本600萬美元A輪融資，4年後，獲老虎基金中國投資1100萬美元B輪融資，又於2006年7月完成2700萬美元C輪融資，投資方為DCM中國、IDG資本、華登國際投資、Altos Ventures。

儘管也陷入過與資本博弈的囹圄，但在這個玩家一度擁擠至300多家的賽道，噹噹好歹廝殺出來了。據報道，2002年噹噹提出增速不變，業績持平；2003年做到了盈虧平衡；2004年，噹噹的銷售額與西單圖書大廈不相上下，占整個網上零售份額的40%。在當時，噹噹每年保持180%的增長速度，而傳統書店年年增長率不超過5%。

「樹大招風」，噹噹很快吸引了美國最大網上書店亞馬遜的注意力。對方說，我想用1.5億到2億美金收購你。

在那時，噹噹一整年的銷售額才1個億人民幣。當時李俞夫妻倆佔50%多的股份，如果點頭，5億人民幣立馬進兜——那是2004年的5個億。

不過李國慶仍舊果敢地拒絕了。即便俞渝聽到消息後曾在廚房興奮得來回踱步，他自己也掙扎糾結過，甚至是新浪網當時的總裁汪延聽說他不想賣，都立刻帶著老婆撲到他們家說，「你們快賣吧，別做夢了！」

「我給董事會和投資人說：『再給我三四年的時間，翻一番咱們做到三四億美金還賣給這個王八蛋（亞馬遜）。』董事會問我有把握嗎？我當時列了很多條理由，最後他們一拍手，說我們信你一次！」2016年，李國慶曾在回憶這件事時說道，這個決定是「做對的事」。

拒絕了亞馬遜的橄欖枝，六年後的2010年12月9日這天，噹噹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上市，成為中國第一家完全基於線上業務、在美國上市的B2C網上商城。

素來喜歡標新立異的李國慶，對紐交所主席說，「我能不能敲兩下？」對方自然很詫異，說我們敲一下是開市，再敲一下就是閉市，引起混亂怎麼辦？

李國慶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們的名字叫什麼？叫噹噹，應該敲兩下。」後來對方看出他渴望的心情，說道：「好吧，你就敲兩下。」

於是李國慶就史無前例地敲了兩次鍾：「當——當——」

這一天，噹噹的股價從13.91美元，收報29.91美元，翻了一番不止。同時，李國慶以每股16美元的價格出售手中部分股票，套現2080萬美元。

上市當天，李國慶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上市以後對噹噹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錢。通過這筆錢，噹噹在服務上領先；而在低價的保證上，隨時應對一切價格戰，「我們對一切價格戰的競爭者都會採取報復性的還擊」。

噹噹成長的十幾年中，先後遇上幾個勁敵，分別是淘寶、亞馬遜，以及京東。2010年10月，劉強東發了一條微博，京東每本書要比競爭對手便宜20%。李國慶立刻回擊道：「圖書總共就這300億的市場，你跟我爭個什麼勁，既沒有戰略，又不懂事。」

但李國慶隨後也宣布降價，且降到全網最低。據藍媒彙報道，噹噹斥資4000萬元宣布對3C、百貨、圖書等大幅度降價。

事實上，當時的噹噹早已不是單純的網上書店，而是成為了多品類的電商平台，會跟京東」杠上「並不奇怪。

2010年的噹噹應該有足夠的自信成為勝利者。據報道，那一年噹噹成為了中國最大的網上書店，年銷圖書銷售額已經超過100億元，自稱已佔有國內網上圖書零售市場份額的50%以上。

此後的幾年時間，噹噹加快了開拓業務的步伐。2011年12月，噹噹上線電子書平台，2012年4月，噹噹推出自有家居品牌「噹噹優品」。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爆發，噹噹也在這一年陸續推出了iPhone、Android、Windows Phone等智能手機客戶端。

回頭看，賣書起家的噹噹，曾面對累計1.6億的購買人次和3800萬的GMV，在資本的推動下擴充了品類——是件還算常理之中的事。但李國慶卻在數年之後形容此舉為」頭腦膨脹「，」多品類「也成為他最不願提及的坑。

因為隨之而來的，是一連6個季度，每季度1億人民幣的虧損。

這樣的虧損在上市之後業務拓展中並未得到太大緩解。2013年3月，噹噹網發布了2012財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財報。財報顯示，噹噹第四財季總營收為人民幣16億元(約合2.6億美元)，同比增31%；第四季度凈虧損人民幣1.2億元(約合1960萬美元)，上年同期凈虧損人民幣1.3億元，同比小幅收窄。

有媒體猜測，噹噹身處這一境況，矛盾就在於百貨品類的增長對毛利率帶來的挑戰。當時，噹噹自營的百貨品類佔總營收的37%，而上一季度為30.8%。而隨著自營百貨類佔比的提升，噹噹的毛利率從2012年第三季度的15.2%下滑到13.4%。

再加之當時的環境，電商之間的價格戰仍舊不可避免。噹噹為了拉動2013年第一季度的營收，堅持發起了一輪圖書品類的5折促銷計劃。對於圖書品類佔總營收58%的噹噹而言，此舉勢必也會拉低其相應毛利率。

這場價格戰的好處不僅要給C端，還不能忘了給B端。2013年6月，噹噹網聯盟分成比例又一次做出上調：基礎6%的分成之外增開平台商家自主分成5-15%，兩部分重疊計算分成最高可超過20%。以此計算，多數服裝鞋包品類的傭金都已漲到10%-20%。

到這個節點，從在美國上市至今，噹噹只在2011年盈利了一個季度。俞渝面對這一境況時曾說道：」2011年後，電商行業競爭厲害，噹噹網也在產品定價上面臨激烈競爭，從盈利走向虧損。但這種情況，我感覺（資本）市場是過度反應，我們的市值被嚴重低估。」

她進而表示，「在實現盈利上，我們不會做特別大的努力。如果說要實現盈利的話，我覺得要看新開發的產品線。當具有一定規模的時候，企業可以盈利。這具體要看各個產品線。我不去做半年或者兩年的時間表推測。」

2014年似乎確實印證了俞渝的預言。這一年2月，噹噹網今日公布了2013年第四季度及全年未經審計的財報。財報顯示，去年第四季度，噹噹網營收為19.72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22.1%；凈利潤2170萬元人民幣，實現同比扭虧。

半年後，噹噹網公布2014年第二季度財報，數據顯示，公司二季度實現總營收33億元，其中服裝、日百等平台業務達到14.3億，同期實現凈利潤2880萬元，創歷史最高值。

據上海證券報報道，2014年上半年，噹噹網圖書品類半年銷售首次突破1億冊，達到1.6億冊，銷售額同比增長超過40%，為兩年來最快。截至當年8月13日，噹噹網股價已較5月的低值上漲77%。

然而好景不長，噹噹2015年第一季度財報公布後，連續5個季度的盈利暫時中止。而凈虧損人民幣6020萬元的主要原因是，噹噹大幅度投入以拓展移動購物和數字閱讀新業務。

此時此刻，噹噹的股價已然徘徊於6.5美元左右，總市值6億美元上下，這個數字與李國慶當年「企業不到100億美金市值不會退出」的豪言壯語漸行漸遠。

即便在表現可圈可點的2014年，噹噹也曾被唱衰成被邊緣化的電商，更何況是面對2015年的境地？

李國慶和俞渝採取了行動。2015年7月，噹噹網對外宣布，董事會收到來自董事長俞渝和CEO李國慶（簡稱「買家聯盟」）的私有化要約，以每股ADS7.812美元的價格現金收購買家聯盟尚未持有的公司全部已發行普通股。

此舉當即遭到了投資者的反對。一封網上流傳的「致噹噹董事會的公開信」指責噹噹私有化是為了套利。公開信的作者自稱是噹噹網的股東，準備長期投資噹噹。

此公開信表示道，「買家聯盟的價格不僅嚴重低估公司價值，也大大損害了股東利益。這個私有化要約有強烈的投機和套利性質」。公開信還稱，李國慶和俞渝是想利用中美股市的時間差，拿噹噹股東當做交易對手來進行套利行為。

不論李俞二人出於什麼目的，也不論中間又衝出什麼干擾因素，2016年9月20日，兩人如願以償。噹噹網宣布公司完成私有化協議，隨後將從紐交所退市。退市之後，噹噹控股有限公司的實際擁有人噹噹網董事長俞渝、CEO李國慶，將合計持股票93.17%，噹噹成為一家私人控股企業。

退市時，有噹噹管理層稱，在國內消費升級、文化大發展的大環境下，對噹噹來說將有利於抓住新的歷史機遇，融入本土發展。

故事好像又回到了起點。

這之後噹噹把重點放到了「噹噹雲閱讀」上，並在原有電子書、網文、漫畫的基礎上，上線聽書功能，意在拓展其內容形態，完善產業鏈布局。並在2017年10月宣布，已經實現扭虧為盈，從虧損2億（含流量費），到規模性盈利。

李國慶尤其看中聽書這個賽道的市場空間，但目前最大的困境是人工成本高。「需求還在等待階段，行業應該是培育，而不是燒錢。未來我們會和汽車、智能音箱加快合作。但什麼階段爆發，我還沒看準。」他在今年1月接受採訪時說道。

看起來，李國慶在為噹噹找尋新方向上，一刻也未鬆懈過。但」易主「行動看起來已經開始，它比噹噹的」再次逆襲「出現得更早。只是」易主「之前，李國慶的重心還是在」讀書「相關的事情上，故事情節顯得稍微完整些。

而「易主」之後究竟是續集的上演，還是新篇章的開啟，便無從得知了。

李國慶曾經回憶噹噹剛成立的時候，太太俞渝告訴他一句話：」噹噹要做先驅，但絕不能做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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