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慈愛的爺爺奶奶

小時候我也是家裡的大寶貝，可能因為從小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因此也更和爺爺奶奶親近，總覺得姥姥姥爺像對待外人一樣對待我，雖然親切和藹，卻總少了點什麼，大概是一起生活的記憶吧。爺爺在我還沒上小學時就去世了，2005年2月那時候的我還不滿六歲，只記得大冬天的夜晚家裡擠滿了人，每個人都神色沮喪，大人們都顧不上管我，第二天就被拉去靈堂。那會我被爸爸抱著進去，爸爸和我說爺爺去世了，我只突然跪在潔白冰冷大理石地磚上，開始哭，想著為什麼爺爺這陣子不能騎三輪車接送我去學前班，想著沒有爺爺慣著我，奶奶總和我作對怎麼辦，想著下次媽媽再罵我沒人給我當擋箭牌怎麼辦……我哭的那麼坦白，長大後的我才知道，能哭的那麼坦白或許是孩子的專利吧，長大後的我好像總是把自己套在一個盒子里，盒子外表雖然並不璀璨奪目卻也倒還規矩看得過去，盒子里的我，估計就連我的親生父母都不清楚吧，可是後來，當我遇到一個我想真正坦白自我的人時……那都是後話了。

在爺爺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我會落入奶奶的魔爪再也沒人來拯救我。年紀小的時光，彷彿都過得很快樂。只大約是五年級，趕上全校好多學生感冒發燒，肉乎乎的我，終於在別人病情好轉後不幸發燒了。所幸沒大事只喝幾天白米粥在家隔離休息幾天就好了。那時我好討厭上學，因為上學就必然要寫作業，而我每次作業都是能拖就拖，所以休息幾天不上課對我的效果簡直比打針輸液還見效。我躺在裡屋小床上（順便說，小床是爸爸親手做的），奶奶過來摸了摸我的腦門，盛了一碗大白米粥放在床上，拿了一碗鹹菜，坐在床上陪我一起看電視機里的國語配音版花木蘭。那種場景，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奶奶是個三幾年出生的山東婦女，和大時代背景下農村的人都一樣，奶奶從小就下地勞作，沒有上過學讀過書，以至於我後來翻看戶口本時還笑話奶奶是個文盲……奶奶姓陳，不知道是不是她以前背過的穀物種子什麼的真的太沉了，把奶奶壓成一個佝僂的小個，外加早年營養不良造成的瘦弱的身體以至於我在高中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抱起她。可能是符合中國國粹——京劇的套路，爺爺和奶奶在我小的時候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因此就讓我覺得奶奶是個愛挑事的小老太太，經常和她鬥嘴。奶奶在北京生活了六十多年，嘴裡的方言土語總是改不掉，在我求著她講故事的時候，她也是用魯味普通話講著重複多遍的故事……高中的時候奶奶的身體狀況急劇下降，她開始長時間卧床不起，只能把我叫到跟前說說話貧貧嘴，慢慢的，她開始說不清話，身體好像不受她支配，只能嗯哼幾聲，睡覺時也需要佩戴呼吸機了並且一天中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高二下學期五月的一天，天氣正好，我還沉浸在與老同學偶遇的欣喜中，回到家門外，看見幾個醒目的花圈擺在樓邊，我心裡千分萬分千萬分祈禱不是奶奶，走進樓門只看見門上的對聯，「福」字都已經被摘下，我沉默了。進了家，大爺比較平靜的和我說奶奶去世了，我轉身回了屋子，開始忍不住哭了。特別愧疚的是，奶奶去世的前一周里，我都沒有走到奶奶床前好好看看她，只一天的時間，人走了，屋子空了，倒是墓地中又多了一位老人……

一封懷念，包含懺悔，換不回闔家團圓。

————致我們慈愛的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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