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早年的奮鬥與挫折：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左宗棠只比曾國藩小一歲，倆人是湖南老鄉。

左是湘陰縣人氏，曾是湘鄉縣人氏，兩縣相距不過百餘公里。

他倆曾經並肩與太平天國作戰，一同成為晚清名臣，緣分和交情都不淺，不過後來也曾一度交惡，乃至斷絕交往。

他倆之間的恩怨，一直是廣大晚清歷史迷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與曾國藩天生有點笨拙愚鈍相反，左宗棠自幼就有神童之譽。

他聰穎機靈，思維敏捷，讀書能一目十行、舉一反三，深受父母和老師的喜愛。

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對左宗棠三兄弟的才華作過評語：

他的兩個哥哥將來只能做私塾先生，而老三左宗棠則有萬里封侯的希望。

後來左宗棠還真封侯拜相了，眼光神準的媽媽！

大家的讚揚和期許，極大地鼓舞了幼年左宗棠的自信心。

從教育心理學上講，適當的表揚和激勵，對一個孩子的成長大有好處。

不過，凡事物極必反，表揚太過導致自信過了頭，孩子就容易自高自大。

因此，神童左宗棠自幼也養成了自視甚高、狂傲、偏激、愛吹牛、愛自誇的性格特徵。

他的天生奇才，確實令他最終功成名就，但他的狂傲和偏激，也讓他後來吃了大虧，被人陷害，險些喪命。

我們來看看左宗棠同學自大和狂傲的具體表現。

早在上學讀書的時候，他每寫完一篇文章，老師還沒來得及批改，他就要先自我驚詫一番：我怎麼就寫得這麼好呢？！

這何止是自大，簡直就是自戀狂嘛！

更牛的還在後頭。

我們大家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左宗棠也不例外，他很小的時候，就選定了自己的偶像——諸葛亮。

其實這也沒什麼，誰叫人家是神童呢？

再說了，崇拜就崇拜唄，諸葛亮的粉絲多了去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可問題是，左宗棠同學不僅僅是崇拜諸葛亮，平日里更是常以當今諸葛亮自居，與朋友通信，通常直接以「亮」、「今亮」落款。

我們經常看到，歷史上某某牛人有「小諸葛」之稱，比如民國時期的智將白崇禧。

但他們都是因別人的讚譽，從而被封「小諸葛」的名譽外號，況且前面還有個「小」字。

然而，左宗棠不僅自封「今亮」，而且連個「小」字也不帶，毫不謙虛。

他也不怕諸葛亮泉下有知，夜裡找上門來一決高下。

深受父母寵愛的神童左宗棠，在度過了一個短暫的幸福童年後，巨大的不幸向他襲來。

從他11歲那年開始，短短七年間，大哥、母親和父親先後不幸病逝。

一個過著小康生活的溫馨幸福大家庭，變得支離破碎，窮困潦倒。

到左宗棠18歲的時候，三個姐姐都已出嫁，家裡就剩下二哥左宗植和守寡的大嫂。

家裡不多的田產，也早已為治病和辦喪事賣光了。

為謀生計，二哥只得外出教書掙錢，資助左宗棠上學讀書。

18歲那年，左宗棠進入長沙有名的城南書院讀書，次年轉入湘水校經堂。

20歲那年，左宗棠參加本省鄉試，考中舉人，比大他一歲的曾國藩還早兩年中舉。

鄉試考完後還未發榜，左宗棠就與湘潭大財主周衡的長女周詒端結婚，併入贅周家。

在舊時代，男子因為娶不起老婆選擇入贅妻家，俗稱倒插門，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好在周家是書香門第，妻子周詒端知書達理，非常賢德，一點也沒有看不起這個貧窮的讀書人，反而激勵丈夫全身心去搏取功名。

1833年，由老婆出盤纏費，左宗棠第一次踏上了進京趕考的征途。

他向來自視甚高，考中舉人之後，本以為考取進士如探囊取物。

可沒想到，命運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六年內先後三次參加會試，全部落榜。

左宗棠確實是很有才華的，但常言道文如其人，左宗棠的文風就像他的性格那樣，雖然才華橫溢，但也狂放不羈，另外小毛病也不少。

而當時科舉考試的主要文體是八股文，條條框框很多，過於追求形式。

顯然，八股文並非左宗棠所長，也非常不利於展現他的才華。

三次會試落榜，讓左宗棠極為失落和沮喪。

雖然曾國藩也曾兩次會試落榜，但顯然左宗棠受到的心理打擊，要比曾國藩大得多。

因為，左宗棠的自我期許，要比當時的曾國藩高得多。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除了精神上的打擊，左宗棠此時還面臨著很大的現實壓力。

26歲的他，已是四個女兒的父親了，家庭負擔日益加重，而且三次進京趕考花了不少銀子。

即使有心再考，也是力不從心了，他不得不選擇放棄。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左宗棠的科舉生涯，就此結束。

而他的傳奇人生，才剛剛開始。

在那些落寞灰暗的歲月里，左宗棠沒有一味地抱怨懷才不遇，更沒有自暴自棄。

他堅持廣泛涉獵各種學問，努力提高自己的才學和見識。

在此期間，他還作了一副對聯自勉：

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

其「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的心境，可見一斑。

其實，懷才就像懷孕，日子久了，總會逐漸凸顯出來的。

當然，左宗棠並不是一個只會窩在家裡死讀書的宅男。

他多次以謙遜好學的姿態，主動拜訪前輩高人，積極結交各方師友，通過主動展示自己的才學見識，來爭取獲得他們的賞識、關照和幫助。

順便說一句，左宗棠這種積極主動的態度，也非常值得今天那些老是宅在家裡的剩男剩女們學習。

要知道，宅在家裡坐等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或白馬王子，其概率和被雷電劈中差不多。

前面說過，天賦過人的左宗棠，在別人面前向來自大狂傲，但其實他也是會分對象和場合的。

對於自己仰慕敬重的前輩高人，他還是會謙遜有禮地主動拜訪。

此時的左宗棠，身負奇才，胸懷大志，談吐和見識都不同凡響。

但凡才華橫溢又謙恭好學的年輕人，也確實比較容易得到前輩高人的賞識和關照。

不懈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最有意思的回報就是，左宗棠結交的兩位前輩高人，竟然先後主動和他聯姻，即雙方讓各自年幼的子女訂婚，結成兒女親家。

第一位就是當時的湖南籍高官陶澍。

陶澍是嘉慶、道光兩朝的名臣，擔任兩江總督（從一品）十幾年，栽培和提拔過林則徐、胡林翼、魏源、賀長齡等晚清名人。

第二位就是左宗棠的恩師賀熙齡，也是湖南人。

賀熙齡是翰林出身，當過湖北學政（正三品），曾在長沙城南書院任教多年。他的哥哥賀長齡，官至雲貴總督（從一品）。

自古以來，官場上的聯姻很常見，一般都是門當戶對，以求相互照應。

但左宗棠當時只是一介布衣舉人，窮酸落魄。

說明一下，明清兩朝，秀才中舉後雖然有了做官資格，但一般需要候補等待官缺，而且是官階較低的基層職位，舉人學歷很難晉陞到高官。

僧多粥少，很多沒背景沒人脈的布衣舉人，等了一輩子，也沒混個九品芝麻官噹噹，只不過比平民多了些免稅待遇和榮譽待遇。

所以舉人們才會削尖腦袋進京考進士：唯有金榜題名，才算前程似錦啊！

話說陶澍和賀熙齡不僅都是左宗棠的師長輩，且兩家的門第地位，都是左家難以高攀的。

這種極其罕見的聯姻，足以說明兩人是何等賞識左宗棠。

與此同時，左宗棠還和一些同輩朋友保持著密切交往，如胡林翼、郭嵩燾等。

胡林翼和郭嵩燾此時都已中進士，點翰林，在官場上前程似錦。

這兩位好友，後來對左宗棠的命運幫助極大。

通過結交師友和相互聯姻的方式，左宗棠和湖南籍官僚集團，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在湖南官場上的名望和人脈，也遠遠蓋過了自己布衣舉人的身份和地位。

這為他日後步入政壇，提供了一個很高的起點。

除此之外，左宗棠的知識結構，在那個時代也算得上是超凡脫俗。

科場失意的他，不再像當時絕大多數讀書人那樣埋頭苦讀四書五經，而是潛心研究軍事、地理、賦稅、水利、農學等經世致用的學問。

正是這些被正統讀書人視為旁門左道的雜學，成就了左宗棠日後收復新疆的奇功，也讓我們的國家躲過了一劫。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1844年，左宗棠帶領妻兒從岳父家搬了出來，全家遷回湘陰老家，蓋了新居，買了點田產。

他平日里一邊耕作一邊讀書，過著愜意的田園生活，還自號「湘上農人」。

但左宗棠只是蟄伏在鄉下而已，心裡一直沒忘關注和研究天下大勢。

他在靜靜等待時機的到來，這很有點諸葛亮當年高卧隆中的范兒。

既然是自己的偶像，那就有樣學樣唄。

幸運的是，他沒有等太久。

備註：本文節選自風華長歌原創的《說晚清 道民國》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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