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排外勢力朝野合流,媒體卻輕描淡寫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揚之】
德國議會中第三大黨—— 「選項黨」(AfD),日前高票通過了一項決議,解除了本黨黨員參加民間排外勢力「培己大」聯盟(Pegida-Bündnis)集會遊行活動的禁令。黨內許多極端右翼人士為此彈冠相慶,稱該決定為「里程碑」。
忙於報道組閣困局的德國輿論,只以很小篇幅對此作了報道,但這其實是德國極右政黨和極右運動的首次公開合流,不可小覷。從此,坐於「高堂」(聯邦議會)的「選項黨」與流於「江湖」(民間運動)的「培己大」將不再避諱彼此間千絲萬縷的聯繫,終於撕掉了那塊至今為止裹在兩者之間的「遮羞布」。
那麼,「Pegida」究竟是何方神聖?它對德國社會的影響究竟何在?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不妨先從解析這場運動的名稱入手。
「PEGIDA」的全稱是「Patriotische Europ?er gegen die Islamisierung des Abendlandes」,直譯過來叫做「愛國的歐洲人反對西方伊斯蘭化」。先不說它的頭兩個字有些不倫不類(歐洲非統一國家,何談愛國?),即便這裡所指的是熱愛本國的歐洲人,那此處的「歐洲人」所指何人呢?是指全體持有歐洲國家護照的人?還是宗教意義上的猶太教-基督教信眾?還是人種意義上的歐洲人?
「PEGIDA」名稱的後半部分為「反對西方伊斯蘭化」,這麼一看,前面的那些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很明顯,這裡的「歐洲人」並非指全體持有歐洲國家護照的公民,而是宗教、人種和政治意義上的「歐洲人」。另外,「愛國的歐洲人」這個說法帶有明顯的心理暗示,即,你若熱愛歐洲,就旗幟鮮明地反對西方正在經歷的伊斯蘭化;你若反對西方的伊斯蘭化,就是熱愛歐洲的一種表現。
由此可見,「PEGIDA」的名稱對保護和排斥的對象有著明顯的界定,我們基本可以斷定它是一場帶有明顯「排外」傾向的群眾運動。但是,二戰後,「排外」意識和言行受到普遍的譴責和唾棄,所以,「PEGIDA」的組織者試圖用「愛國」這個標籤來給自己戴上光環,使運動明顯的「排外」基調合理化。
PEGIDA遊行
還有,「PEGIDA」名稱中「西方」這個詞使用的是一個古舊概念「Abendland」(日落之地),與之相對應的是「Morgenland」(日出之地)。古代和中世紀,歐洲被視為地球最西端,它覆蓋現在的德國、英國、法國、義大利和伊比利亞半島,而希臘東正教、伊斯蘭教以及東方諸邦均屬 「Morgenland」。
後來,這個概念被漸漸演變成「西方世界」,也就是指具有相同信仰基礎(猶太教-基督教)和政治體系(自由民主)的國家和地區。1918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的肅殺氛圍里,德國歷史哲學家斯賓格勒(Oswald Spengler)出版了著名的《西方的沒落》)(「Der Untergang des Abendlandes」)一書,他特別用「日落之地」(Abendland)來表示「西方」,正是為了表達「沒落」的意思。
東德地區為何容易成為「排外」的溫床?
那麼,這場「排外」草根運動的始發地為何不在如科隆那樣穆斯林居住比較集中的德國西部城市,而是在穆斯林比例很小的德累斯頓、萊比錫等城市呢?為何排外的暴力事件在原東德地區頻發?為何新納粹組織在那裡更為活躍呢?
據筆者的分析,這裡有兩個原因至關重要:
(一)二戰結束後,西德和東德走了兩條不同的道路。西德創造的「經濟奇蹟」中,也有「客籍工人」(Gastarbeiter)做出的貢獻,而這些外籍人員中有很大部分來自信奉伊斯蘭教的土耳其。他們的居留限制被解除後,家屬紛紛來到西德落戶,成為這裡的公民。西德是民主國家,公民進出自由,外出旅遊也很普遍,見過外面世界的原住民對外國人的包容性相對也要大些。
東德在戰後也存在勞動力緊缺問題,所以,建國之後從社會主義兄弟國家引進過類似西德「客籍工人」這樣的外籍勞動力,他們被稱作「合同工」(Vertragsarbeiter)。根據來源地的不同,他們獲得的居留期限為兩年至六年不等,之後必須返回原籍,家屬過來團聚是不可能的。
東德當時實行的也是「單位所有制」,這些外籍工人統統被安排在所在工廠的宿舍里居住,與當地社會的交集不多。他們的來源國是清一色的社會主義國家,與伊斯蘭信仰沾邊最多的也就是當時的葉門民主共和國。因此,與這些外籍「合同工」有關的宗教因素比較淡化。
東德當時的體制突出的是「意識形態」和「階級觀念」,宗教和文化的衝突基本可以淡化到忽略不計的程度,所以,東德人對伊斯蘭教可以說完全沒有「免疫力」。
(二)兩德統一後,基礎積弱和發展緩慢的東德地區社會一度矛盾層出不窮。雖然一部分人在西德地區獲得了新生,但大部分原住民感到自己淪落成二等公民,對現狀的不滿和對前途的擔憂使他們開始懷舊,進而把沮喪和低落的情緒發泄到更弱的「弱勢群體」——外國人身上。
而生活在那裡的外國人因為人數較少,難以形成群體,勢單力薄,所以容易成為右翼勢力攻擊的目標。那時,東德人涉及政府的言行需要謹言慎行,在「排外」方面需要忌憚的並不多,輿論對極右思潮也沒有形成有效的「防火牆」。
統一後,各政黨為了拉選票,爭取所謂的「民意」,對極右勢力抵制不力,甚至還有所迎合。譬如,針對「PEGIDA」的政治訴求,當時的總統伍爾夫(Christian Wulff)明確表示「伊斯蘭屬於德國」,但同屬「基民盟」的薩克森州長緹利希(Tillich)就公開唱反調,認為「伊斯蘭不屬於薩克森」。
聽話要聽音,當年東德人走上街頭抗議政府的時候曾高喊「我們是人民」(Wir sind das Volk),那是針對當時體制而言的。如今,「PEGIDA」在遊行示威時也經常打出了這個標語,其語境卻發生了微妙和危險的變化,這裡的「人民」正在悄然變成「主人」。言外之意就是:我們是主人,你們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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