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可能被誤解,卻是一條收穫幸福的路
LIZTALK
輪子第10篇原創
去年,因為一個偶然的機緣,我認識了這樣一個人。今天,經過多方的了解,我終於可以把他的故事寫出來,分享給大家。
序 言
他是一位老人,6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他在離世之前,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不登訃告,喪事從簡,用省下的錢去幫助更多的人。」
他走的時候,留下的是家中一個堆滿文件的書桌,和一台破舊的電腦。
生前的他如此低調,但在他的追悼會上,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在親朋好友之外,還有他生前幫助過的人們,在他的奔走中伸出慷慨援手的外籍人士,和滬上媒體記者。
在退休後的25年中,這位老人四處奔波,先後募集了500多萬元善款,無私相助數百名貧困生、孤老和殘疾人。
從1985年至2011年去世,他堅持為需要幫助人伸出無私援手,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仍在惦記他的慈善工作。
他是張景棣,一位筆者素昧平生的普通教師,一位上海尋常巷弄中的老人。因為偶然的機緣,認識了他,並且有機會走近他,在家屬的講述中,在他留下的的資料中,發現了一個超越時代的平民慈善家。
張景棣與夫人合影
1
「人和人之間,只有客氣賬,沒有名份賬。」
在媒體的眾多報道中,張景棣被稱為「慈善大叔」,受到他資助的學生們呼他為「慈善爺爺」。
這不禁讓人心生疑問:在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大潮中,當身邊的人都在熱衷於發展經濟、追尋財富之時,為什麼他卻把慈善事業作為了人生目標?
在與張景棣的兒子張純瑜先生的交談中,我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慈善大叔。
「老爸做的事情,其實超出了他的那個年代,有的人很難理解他。
老爸從小念的是法國人在上海創辦的教會學校,在教會學校中,慈善是很重要的一項工作。他從小浸潤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熟練掌握了法語,教會的慈善行為也像一顆種子,在他心裡生了根。
在我們現在的體制中,慈善救助很多時候是政府要做的事,方式就是得先建立起一個類似於基金會的機構來運作,發放籌集到的善款,這種方式導致善款打折扣。
老爸是用一已之力挑起了這項工作,他以個人的方式牽線搭橋,為援助方與受助方直接搭起溝通的橋樑。
他說,我自己沒有那麼大的經濟實力,但我可以發動我所擁有的人脈資源,把需要幫助的人,和願意幫助的人匹配在一起。
他經手過很多款項,他曾嚴肅地叮囑我們:
不能拿一分錢,只要拿了一分錢,我之前所做的這一切都白費了。」
其實何止是不拿一分錢的善款,為了牽線搭橋,他到處奔走了解受助者的實際情況,為的就是給資助方一個清楚的交代。
在他那個時候,民間的公益、慈善並不像現在這樣發達,很多願意資助的都是外籍人士,為了這些聯絡、溝通,他自己還貼進了很多電話費、郵費、車費。
張景棣獲得的榮譽證書(部分)
儘管幫助了那麼多人,但是張景棣並不求回報。
張純瑜先生說:「老爸常和我們講,人和人之間,只有客氣賬,沒有名份賬。」他這樣教育自己的子女。在他看來,行善助人是和吃飯、喝水一樣再平常不過的家常事。
即使是為貧寒學子尋找資助人,他也以一種坦然的心態做一個旁觀者:「如果有人覺得自己得到的資助還不夠,那就讓他自己去找對方聯繫,自己拿出行動來證明值得更多的幫助,他不會介入。」
他悄悄地藏起自己的聯繫方式,為的就是不想讓學生們知道。但仍有學生會通過各種方法打聽到他的地址,寫來一封封的感謝信。
一位學生寫來的感謝信
2
「如果你不願意幫,我就去找別人。」
儘管行善不求回報,張景棣在旁人眼裡卻是一個「憨大」,他做善事,甚至不惜得罪人。
有一次,南匯有一家養老院,由於資金不夠,硬體設施還不到位,張景棣了解情況後,包下了每個房間的空調。
當時正逢他和妻子結婚60周年(鑽石婚),他舉辦了一場筵席,他對前來赴宴的外國友人說,你們如果要送,就送禮金。然後他就把這些收到的禮金全部拿去買空調,錢不夠,再自己貼。
他一共買了22台空調,裝到老人們的房間,唯獨院長的那一間,不給裝。
張景棣走街串巷的生活即景
甚至,在張純瑜的回憶中,老爸在自己家人眼中也是個「怪人」。張純瑜曾在日本打工生活多年,回國的時候已是中年,在國內一時沒找到工作。當時張景棣認識的一位外國高管,正巧需要招一名司機。
「我會講外語,也會開車。但他得知一個家庭困難的失業人員,把這個機會給了別人。要論職業要求,我可能還更合適,但老爸就是不答應。
他認為既然自己做慈善,首先不能從中拿一分錢,其次也不能通過這些人脈關係給自己謀任何私利。
在他看來,藉機給兒子安排工作,就是謀私利。」
不拿一分錢,不謀任何利。因此,張景棣有的是底氣。他向那些願意捐款的人去要錢,但他要得理直氣壯:
這個情況,你願不願意幫?如果你不幫,我就去找別人。
張純瑜調侃說,如果一定要細究張景棣從做善事中得到的好處,恐怕只有一個:
當年他一邊幫兒子帶小孫女,一邊頻繁與外國友人接觸,於是孫女從小在一個多元的文化中成長,得到了良好的文化熏陶,也習得一口流利的英語。這為她將來自身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張景棣夫婦和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在一起
如今,孫女已經工作,每到周末她就會朋友一起去養老院做義工。張景棣的大女兒,即張純瑜的姐姐在美國30多年,她也經常捐款給當地教會,用來幫助教區里生活困難的人。
3
「在我們最不懂慈善、最艱難的時候,他一個人星火接力,把這項工作挑起來,這是了不起的。」
當筆者來到張景棣生前居住過的半淞園路街道社區服務辦公室的時候,距離他去世,已經過去了6年。
在他離開後的日子裡,他的慈善救助之心,有沒有繼續傳承下去?街道服務辦公室的王主任,坐下後與我們聊起了張老師走後的這些年。
「張老師當年交往的那一批外籍人士,就規格來說還是挺高的,要有一個像他這樣既精通外語又有善心的人來做這項工作,對我們來說的確不容易,所以他走後,有些屬於他個人資源的外籍資助減少了很多,這是無奈的事實。
張景棣夫婦和國外友人與受助老人在一起
不過我們也借著張老師的影響力,建設了一個慈善救助平台,托給社區服務辦公室,由街道出資,每年6、7月份新一批大學生入學前夕,為貧困大學生助學。
另外我們街道的老年人比例非常高,超過25%,我們也是以政府托底的方式,組織大家都伸出手來幫一把,讓社會的救助網路更加密切,大家互幫互助,讓弱勢群體的生活水平整體能夠提高一些。
比起張老師的那個時期,現在政府的慈善幫困力度已經大了很多。
我覺得張老師對我們最大的影響就是,在我們最不懂慈善、最艱難的時候,他一個人星火接力,把這項工作挑起來,做了很多承上啟下的工作,在街道形成了良好的慈善幫困的理念,並且把這種理念普及開來。
在他之後,政府再來做這項事業,相對就更加順利。
即使後來他身體不太好的時候,他也還是堅持站在一邊監督,因為他怕把這項工作做得變味了。可以說,他是憑自己良心在做,但做到後來,他的努力,他的影響力一點點積累起來,在我們身邊形成了一種良好的風氣。
我們常說學雷鋒做好事,做一件好事並不難,但是個人的力量都是杯水車薪,只有當這個理念傳承下來,影響才是持久的,它將在一代代人中間傳下去。我想這也是張老師最希望看到的。」
張景棣逝世後,留下了不少他生前手寫的英文榮譽證書,用的是哥特體,整潔漂亮得如同印刷品,加蓋的是街道的印章,當時被外國友人視為珍寶。張純瑜回憶說,老爸白天忙於走街串巷,這些都是半夜靜下心來專心寫的,如果有哪一筆不小心寫錯了,就全功盡棄了,只能從頭再來。
張景棣為外國慈善友人手寫的歌特體英文榮譽證書
4
張景棣的女兒曾經大力支持父親的善行,積極地給予他經濟上的支持。父親走後,在社會上引起這麼大的反響,她也欣慰地體會到了父親做慈善的實際意義。
她說:「行善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這種精神永遠不會被忘卻。父親的善舉不僅改變了小部分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一些人對做好事的看法。」
「行善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這種精神永遠不會被忘卻。父親的善舉不僅改變了小部分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一些人對做好事的看法。」
尾 記
生命的用途不在長短而在於我們怎樣利用它。
在張景棣去世6年多後,翻閱他留下的日程表、學生的感謝信、外國友人的英文手寫信,我仍能感受到他作為一個平凡人的偉大之處:
「有的人雖然死了,但它仍是神聖的精神燈塔,紀念他們就是為了教會活著的我們如何做人。」
時至今日,張景棣的墓前四季鮮花盛開,他的精神依然在鼓勵後人們:
行善之路可能崎嶇不易,甚至被誤解,卻是一條讓能人收穫幸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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