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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期之後,再無瑟弦——追悼我的摯友

「當天晚上,若塵回到了家中。萬事落定,回想起自己白天初遇的人,回想起之前走過的一樁樁,一幕幕,眼前逐漸顯得有些昏暗。在睏倦當中,若塵彷彿覺得自己在慢慢的向下墜,彷彿逐漸被黑色包圍。隨著眼前的黑色變得更加濃郁,他也慢慢的合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本月3日上午,我接到我的摯友,戴嘉林突發心梗,在北京不幸亡故的噩耗。

不,我之前就沒有叫過你戴嘉林,現在寫出更是分外陌生。也許不成體統,但我現在仍然會管你叫「熊哥」。這樣我認為顯得親近。

開篇是我和熊哥合著接力小說的終章。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前一周告訴你,讓我們來寫接力小說吧,一人1000字,看看故事會發展成什麼走向。在你對我偷懶的行為表示出譴責的同時,我們的小說改為每人5000。你的5000字寫完後,我剛剛提筆寫出一章,故事正待進入正篇,包袱正待抖出,之前你的伏筆正要用上,你卻猝然長逝了。

我只能狼狽而落魄的將它草草收尾。因為如果要繼續續寫,我想我做不到。那樣我會滿眼都是你的影子。正如此時此刻。

剛剛接到噩耗時,我笑了笑,覺得你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昨天晚上有應酬才沒有像往常一樣和我插科打諢,一定是在用別人的手機發出這個消息,正一臉壞笑的在屏幕後等待我驚慌的反應。我甚至還有點詫異,現在為了嚇我一下都使出這種手段了?

然後便是深深的驚駭。在隨後收到了證實的消息時,我無法相信這一切,我感覺熊哥還會突然在微信上給我發出一條「回(家)了連(語音)」的熟悉字眼。亦或者在QQ上突然給我彈出一個語音聊天申請,用王小波每次寄箋李銀河時的經典問候對我說:「你好啊,三兒哥。」

這種感覺從當時開始,一直持續到了此時此刻。我跟寬慰我的友人說我已經釋懷,但現在卻想告訴你,我現在還是沒法接受這一切。

我們初識是在高中。校園裡的友誼開端很簡單。我們只是恰好在前後位。第一句話現在肯定是不得而知,但我隱約記得,在第一天下午的自習課,老師在外面答疑,我就拿起書去問問題了。熊哥丟給了我一句「才第一天上學,哪來這麼多問題。」

當時我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因為我雖沒什麼自尊,卻有滿腔的虛榮。正如熊哥所說,我並沒有什麼太想問的。但是一路走來的所謂好學生的嘴臉,讓我有種想在同學們面前立起自己好學形象的小算盤。倘若知道後來的高中生活是夢魘一般的不堪,我也就不會在初期那麼作勢向學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顯然我們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影響什麼。這段事情也是我在努力回憶我們初遇的事時,才從腦縫當中拚命想出來的。我們都很愛打遊戲,自然就成了下課後一起講話的朋友。之後的換座也沒有什麼影響。當時暴雪的魔獸爭霸方興未艾,我們夥同了班裡的幾個朋友,放學和休假就會在網吧操練一番。這個是個兩兩對抗性質的遊戲,我們倆每次都會一起一致對外。遊戲一直貫穿著我們關係的始終。這也說來奇怪,按正常思考,我和你只應該是玩友,酒肉朋友以及通過遊戲這種「虛假的存在」建立起的偽物關係。我不應該在回想起你時仍然指尖冰冷而顫抖,眼眶發紅。

時間荏苒,前進,轉瞬。高二了便是分班。我們基本上還是下課一起上廁所,走廊里談著遊戲,如何打遊戲,以及從哪裡知道如何打遊戲的關係。脫胎於同一個源頭的Dota代替了魔獸爭霸成為我和你的主題。那時正是這個遊戲火遍全國的開端。之所以被我們得知,是因為當時我還在看電視,電視上那個遊戲風雲頻道在魔獸之餘會放Dota的比賽。我有一天在電視上看到了一個骷髏在追殺一隻耀武揚威且搖尾乞憐的蠍子,就在第二天跟你說:「熊哥,我們來玩這個吧。」

熊哥說:「好。」

我記得當時我除了跟女朋友傳遞小紙條,就是在下課後和你一起探討打法,策略,思路,技術。上課也無非是用一本教材蓋住紙,在紙上勾勒出一份自己新想出來的遊戲相關內容。亦或是晚上回家,我會出去打打籃球,再隨便寫寫作業,然後就投入到明天要和你討論的遊戲內容創作中了。你知道的,那時我很落魄,居無定所,而且不會有能裝QQ的智能手機。大概最大的慰藉就是每每找到你,講些什麼,你都會聽我訴說。大多都是遊戲,小半些是對感情和人生的不悅。

我實在記不清當時你對我都會回答些什麼,但肯定不是像最近一些年的狡黠,機智和巧舌如簧就是了。

再扭轉一格輪盤。所謂的高三我也沒有怎麼讀書。你有十二分的發奮嗎?我不得而知。但是我記得我們的關係沒有疏遠。那麼每天所講的內容肯定還是和這款奇特的遊戲密不可分。而且當時每逢周日,我們都會在奧林匹克廣場附近的網吧,自發的和同校的十多個同學一塊玩Dota。所以就像你說的,學習也是一種技能和天賦,有些人不需太過努力也能達成目標。而且我在這方面也肯定是不如你的。

遊戲,電腦遊戲。怎麼看似滿眼回望都是遊戲?那是自然,因為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重度遊戲、網癮患者。幸而當時沒有條件扭送我去強制戒除,否則我可能就不能和熊哥如此想熟了。

深恨當時沒有被扭送去網癮戒除監獄,讓我和熊哥如此深交,導致今時今日我會這麼的難受。

高三的時候應該是收到了一個諾基亞塞班系統的半智能手機。有了手機QQ,我們的溝通就更加暢通無阻了。晚上九點才會放學,這當中,便是漫長的虛無時光。這段時間被我真切的,主動遺忘在了腦海里。因為我現在除了和跟女朋友的分分合合,和熊哥不辭辛苦的談論遊戲,打遊戲之外,剩下的還真有些飄渺。

我記得,有一次熊哥打籃球被撞倒,後腦勺磕在了操場上。學校的操場,上面是一層薄薄的塑膠,下面應該都是為了省錢而草草了事的瀝青。輕輕一個擦碰,就是一層皮。當時適逢午休,我和女朋友在操場上壓馬路,正巧碰見這個事。熊哥被簇擁著回到了班級,下午回家休息,第二天來上學告訴我記不清昨天早上到中午發生了什麼了。

我笑著說我都記著呢,你絆倒了,嘭的一聲感覺旁邊教學樓都能聽見。

當時你跟我瘋打鬧說我騙你。其實我真沒騙你。我都記著呢,現在還記著。

在當時還真是沒有和熊哥講太多遊戲外的事。因為我的人生在07—12年這當中一直是圍繞著Dota這一個核心。我和熊哥親眼見證這個玩物喪志的遊戲變為一項美其名曰電子競技的運動,親眼見證了某隊豪邁的在世界大賽決賽第一次披上五星紅旗。第一次見證了那位燃燒著的Burning的崛起。熊哥你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們是剛剛高考完,一面打著電話一面看的直播。

好了。到此我們從高中分道揚鑣各奔東西。熊哥的成績一直不錯,北京的學校也頗為順心。我到了一個只能勉強混個文憑的本地二本院校。

在大學,初期人生地不熟,高中感情的揮手作別也讓我頗為失意。但是這卻沒有影響我和熊哥的朋友關係。感謝通訊技術的發達,每逢周末我都會到學校附近的網吧,繼續我和熊哥的異地遊戲之旅。這期間,當然也不是像以前那樣每天黏在一塊,但是周末總會很默契的一起繼續玩著這個Dota。放假回家,那就更不用提了。你會帶上在大學裡認識的,志同道合的玩友一塊玩。我們通常是一直殺伐到後半夜。

熊哥你當然不知道,在你突然走後,慌亂的我在幾天後才聯繫到了當時一起遊戲的朋友。他們聽到噩耗後都在哽咽的回憶當年的曾經。愚笨的我通知過晚,沒有讓他們在北京為你送行。

那一刻在辦公室里,我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輪盤再次飛速的旋轉了。這就到了大學時代的中期。

寒暑假是熊哥和我經常聚在一起的時間。我們除卻打遊戲,當然還會在一起做些別的。類似邀上朋友們打籃球,以及聊些有的沒的之類的事。假期當中聊天的頻率應該是勝於在校期間的,因為有方便的QQ語音。基本上都是每天都要聯繫。在這當中,我潛移默化卻又有些詫異的發現了熊哥的變化。

以前那個在籃下三秒區直上直下會投出三不沾,尷尬的憨厚一笑的熊哥,在北京接受了校隊的洗禮,變成了我漸漸敵不過的角色。朋友們都紛紛表示,要對抗一下熊哥這個CUBA水平的選手。而就在我個人這裡,我發現熊哥漸漸變得博古通今。我雖然不愛看書,只是自詡為比熊哥多認識幾個字,但是以前經常賣弄的文史雜談,卻漸漸能被熊哥輕鬆指點江山。熊哥講出些類似的典故,我也經常會用類似的話來巧妙應對。我們聊天的內容從單純的遊戲,漸漸在我看來變得有些風雅了。這不是一天兩天的突變,而是一段時間,經年而成的持續。此話說來有些僭越,但是我彷彿真的是看著你一點一點成長成了一個更好的人。

而對我而言,我更加愛和熊哥聊天了。趣聞,雜事,對一些時事的看法,以及對一些想法的探討。既然有思想的火花,那麼肯定也會有辯駁的摩擦。正如我是個晚期的中醫神教信徒,熊哥是個不折不扣的唯科技和理性才能潤澤萬物的理性者。我鼓吹黃老無為,熊哥就經常說要入世通達。

這在燒烤店裡,就會演變成半瓶白酒下肚後,我會連蹦帶跳的坐到熊哥旁邊,學著劉備模樣,撫其背,說,你的這種一個原因必然對著一個結果的「機械」思想是不對的。

熊哥則會厭惡的推開我,告訴我,你這個是公雞打鳴導致天亮的偽科學理論。

「哼,中醫。」

熊哥往往會在此時對我施以輕蔑。

這些也一如之前,沒有為我們的朋友關係刻上裂痕。熊哥曾對我說,他嚴重質疑我信仰中的大部分內容。

「但是三兒哥,我相信你。」

行至此處,已是保持著每天都要麼微信QQ,要麼直接連線交流的習慣數年。我一直對熊哥本身除了我感興趣以外的部分知之甚少。通常的好朋友,都是應該有意無意透露家庭情況以及別的一些消息,我卻不是這樣。可能我們只是遊戲的朋友。可能只是酒肉朋友。但我懶得了解的,就沒有過問過。熊哥也沒有像我提及。因為他懂我,我並不在乎這些。

交流的內容只有玩的遊戲和看過的書。還有其他我感興趣的內容。我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在我看來一切事物和關係都有一個從盛到衰的過程。我和熊哥的關係在當時,我也想過,可能會有天,也許是隨著畢業,就交流會變少。他可能忙著處理自己的事,我可能仍然沉浸在這個或者那個遊戲當中。

但這沒有發生。

隨著學生生涯的行將就木,我也終於放棄了那個前邊提到的Dota。它跟我的青春一樣,駛向了墓場。我在學校期間因為同學的推薦玩了一陣魔獸世界。在學校後半程的某一天,我對熊哥說:「熊哥,我們來玩魔獸吧。」

熊哥說:「好。」

隨後熊哥從學校畢業了。他在實習期充分進行了規劃,順利的在北京站穩了腳跟,進入了理想的單位。至少在逢年過節,熊哥一定屬於「別人家的孩子」的範疇。

而我呢,我是五年制的學校。當時還在校園裡遊手好閒。

工作後的熊哥仍然有寒暑假。仍然會像候鳥一樣在太熱和太冷時離開北京,回來和我玩些什麼,聊些什麼。

社會閱歷分為讓人更加拔萃和令人迷失在定位不明的小圓圈裡這兩種。熊哥屬於前者。我在臨近畢業時的一些問題和困惑,也常常找他詢問。他都能給我比較不錯的回應。我在畢業後也有些衝動和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些我沒有對任何人說。告訴熊哥之後,他只是對我說,如果這些決定放在任何人身上,他都會勸阻。但是因為是我的想法,他只會沒有支持我。他會沒有理由的支持我。

後來有的一些小事,熊哥果然是一直站在我這邊。

熊哥其實和我是同月同日的生日,甚至連小名都一樣。在這些發生之前,我一直當作大他一歲。但是隨著畢業後,我對熊哥處事方面的認同,我逐漸覺得彷彿是我比他小一整年了。

三年前,我從學校畢業。調理好了有些不適的身體,沒有選擇離開大連,在老家開始上班。

熊哥依然在北京,工作雖然辛苦,但是能力和條件都很不錯。社會地位在我看來也算得上可以。

我們還是依然在每天聊著天。

下了班,熊哥會主動給我發消息。晚上連線語音。

約莫我到家的時間,他會在QQ上點上語音連接。經常是我剛到家裡,這邊手機就響了。

我會從容不迫的打開電腦,登錄QQ,點擊確定,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掛斷,熊哥會等我。

我們會說說今晚玩些什麼。打開同一個遊戲,邊玩邊講講最近的事情。有時也會突然冒出些點子和想法,我會提出,熊哥會跟我抬杠,然後雙方再交流些意見。通常很難達成共識。

熊哥有時也會談及一些剛看到的梗。如果是文史類的我會經常就我知道的狹小範圍,進行回擊。但是恰好我們看的書常常會一致,這時熊哥經常就有些氣憤,怎麼會三言兩語被我識破。

其實也就是些熊哥說一個紅衣大炮我會立刻接一個袁崇煥這樣的簡單挑釁。都是些科普性質的知識。但是我覺得很有趣。

每每念及此處,我會想到一個故事。當年,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

後來,鍾子期死了,伯牙再無瑟弦傳世。我沒有彈琴的能耐,只有和熊哥抱膝閑談的本領。可是熊哥也去世了。

工作了一段時間,我和熊哥的遊戲換了一些項目。正版聯機平台Steam突然崛起,和我寒酸的收入比,熊哥闊綽了不少,於是當他發現有什麼不錯的遊戲適合兩個人玩,會在確認我也玩後買兩份。

再到去年,我離職。在家閑了很久。撿起了之前的魔獸世界。熊哥知道我準備宅在家裡玩一段時間這個遊戲後,也二話沒說加入了進來。

這個遊戲算是半個大型多人在線社交聊天性質的平台。我和包括熊哥在內的幾個夥伴沒事兒就在這個架構的虛擬世界裡穿梭。不一定是正統的砍怪獸升級撿戰利品,我們幾個還會在城鎮中遊歷,在酒館中坐在木板凳上,模仿遊戲的人物進行角色扮演。因為熊哥和幾個新老朋友在,這個遊戲變得很有趣。

這期間必然熊哥也是會在寒暑假回到大連。我們會隔三差五去燒烤店,點上啤的白的。借著酒精繼續歡樂的聊。

再到後來,也就是去年,繼續開始上班。路途比較遠,所以熊哥經常會早在我沒進家門的時候就問我是否連線語音。我通常會置之不理,吃過晚飯在告訴他,連吧。

熊哥這時會第一時間彈出QQ語音申請。我則點擊接受。

其實我們語音時也不是一直在說話的。又不是兩個話癆。耳朵也受不了。這中間熊哥往往會播放一些郭德綱的段子。我也被耳濡目染的變成了郭老師的腦殘粉。

比如放出《丑娘娘》,我和熊哥會異口同聲的說「大王,我是你的國母皇娘啊!」

有時候熊哥也會哼些德雲社的小段。

「一不要你憂來二不讓你愁,三不要你穿錯了小妹妹地花兜兜」

他唱歌很好聽。還會拉小提琴。

這期間也沒有什麼太固定的遊戲。我們基本上是歹到什麼覺得比較有意思的東西,就會兩個人嘗試玩玩。當然聊天還在繼續。

然後我得了雖然很輕微,但是很惱人的頸椎病。

我在去年年末,想撿起Dota。也就是如今式微無比的Dota2。

熊哥說:「好。」

於是那天我們打開Steam,我們玩了一局。我因為中途脖子就很疼,玩的不順心。最終也是輸了。

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我們打Dota了。

熊哥知道我對Dota傾注了十二分的感情。於是今年過年,他對我的祝福是:「祝三兒哥新的一年,驅除病魔,恢復Dota,再次走上生活的新巔峰。」

這真是最懂我的一條祝福了。

再然後就是過年假期的聚會。

我和熊哥先在年前喝了一頓。排上了幾個粉絲扇貝,白酒啤酒趕緊下肚。回憶了一下去年年前,大年二十八常去的燒烤店沒開,在鄰近的一家味道一般的店,和店內一幫顧客一塊看宋小寶的事,又接著開始談天說地,然後在我喝得不知南北後,走出店門,各自回家。

當時我記得挺清楚,我想不知道明年年前假期,我和熊哥會在哪家店裡再來頓燒烤。

年後又和熊哥以及另外一個朋友聚了次,也是挺有意思。

再這一別,就是永恆不能相見了。

年後一切如常。各自上班。回家開始語音,玩玩踢足球的遊戲。

我們倆都不看好剛剛沖超的大連隊。覺得言過其實。

我們一起看了場中國男籃的世界盃小組賽。是中國對抗紐西蘭。吐槽了沒有丁彥雨航的隊伍戰鬥力果然一般。還一起笑稱中國隊對抗毛利戰舞的方法果然雞賊。

甚至熊哥病故的前一晚,我們還在一起打遊戲。一切如故。熊哥表示自己的5000字寫完了,等我的稿,很輕鬆。我當時寫了一半,沒好氣的說不要催稿,會寫完的。

事發當日,我還在想熊哥今天沒有聯繫我啊。大概是有些忙。

第二天上午。我微信問了一下熊哥的合租室友,也是他和我共同的好朋友,熊哥哪去了。

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我驚恐。質疑。甚至來不及難過。

他明明之前都在和我七八年如一日的聊天。

我從來沒經歷過熟悉的人離世。更沒想過是他。

我突然想到了我給他室友發微信前,正好在家休息,看到電視上播放著三國演義。那一幕是諸葛亮病逝五丈原。

我突然驀然的感覺一股悲哀從內心騰起。這股悲哀不是哀悼他,而是自私自利的哀悼我自己。我的鐘子期離世了。

我曾揶揄熊哥,說你哪天沒了,我要繼承你的PS賬號、Steam賬號、騰訊FIFA遊戲陣容,還有那些各種各樣的視頻平台會員,你小子這些賬號都太有錢了。

現在這些PS、Steam、Fifa什麼東西我都不想要了,我真的不要了,我發誓我不要了。求求誰都好,把我的熊哥還給我吧。

我還要很多熊哥自己的事情沒有問,還有話沒有說。你之前說我們可能要一起寫成的這本小說也許就是個曠世名著了。現在我寫完了自己這段了,你為什麼不接著了?

熊哥你不知道我在之後又多生氣。我明明是要寫成賽博朋克風格的,被你開頭成了這麼一本歪書,你知道我有多愕然?你拿我的真名在小說里,把我那點破事兒抖了一遍,你知道我有多麼氣到想笑?

我是很生氣。生氣在你走的這麼突然。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通知你的噩耗後嚎啕大哭?有多少人因為你的衝擊而全身戰慄不止?你知不知道我上一次哭還是小學的時候被胖虎小學生揍了?你知不知道有個人因為你的突然離世,直到今天都感覺事事索然無味?

我既然都這麼生氣了。你可以可以突然給我微信,QQ或者什麼都好。告訴我其實是你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玩消失,要從我們的視野里離開一年半載的。

我知道我是胡鬧。熊哥走了。他是確實的走了。事出太過突然,我甚至來不及去北京見最後一面。我知道熊哥確實走了。因為我拜託了我北京的朋友去替我送行。

熊哥之前說我是個薄情寡義的人。感情這個東西是要雙方維繫的。我深以為然。我自知自己的醜惡。是你一直在袒護我,維繫我們的聯繫。

我驚覺其實你並沒有我對各類遊戲的狂熱。因為我要玩這玩那,你就陪著我而已。相比於遊戲,你更喜歡的是交流。我的確是薄情寡義。因為我現在除了哀悼你,更難過的是,你的離世,讓我痛如斷了一指。這很鑽心。

成千上萬人的離世是個統計數字,一個人的逝去卻絕對是個災難。我深深的知道你雖然工作出類拔萃,也是我伯牙子期一樣的知音,但你離去之後,世界並沒有停止轉動。

可我的世界,確實一下子停滯了許久。時間被凝固,凍結。這個世界唯一的居民在這裡沒有能夠倖免。

我也當知道人死不能復生。我想或長或短的時間之後我也會逐漸淡忘你的影響,乃至淡忘你。但那絕對不是此時此刻。

其實啊熊哥,我和你一樣,都是瓦礫里的掘墓人。我們不知道從哪裡來,只知道挖出一個合適的坑,清除磚瓦,然後縱身入內。瓦礫的煙塵嗆得我們在剛開始,就在自己的眼淚里開始這一切,然後在結束後,在別人的眼淚里走完這一生。

而你的一生對我來說是這麼的璀璨。好似流星,在短暫的時間內把我照亮了。一次次把我從深淵中拽起。現在你自己墜入了深淵,我卻無能為力了。

我甚至沒法向你保證我會將你的那份也帶起,好好活著,做一個公序良俗當中的成功人。你知道的,我是那麼的懶惰,嫌麻煩,甚至對你的一些方面都知之甚少。

我,只想在現在和你說說話。

比如大連足球如你我所料開局並不順暢,被人卷了個八比零。比如FIFAOL4馬上公測了,比如你走的當天我在足球遊戲里百年不遇的花了錢買了個小羅。我還早早的打車回到家裡,準備和你戰個痛。因為前一天我拒絕了和你1V1單挑,因為你的陣容太豪華了,我說我必須買個小羅才能和你繼續對磕。

我的小羅到位了。好友列表裡你的ID為什麼不亮了?

我現在只有一件事有些欣慰。就是年前你朝思暮想的Dota冠軍盾牌郵寄到了。這個東西據你說,是中國地區第一次能夠郵寄到,他代表了你在Dota里付出的時間精力金錢,以及熱忱。

也許很多遊戲都是單純的你在陪我玩,但Dota我是了解的。正如我對你那條朋友圈裡的評論。當年你只是想找個遊戲打發一下無聊的青春,但它卻燃盡了你熱血的一生。

這枚盾牌會隨著你安放在地下。它很有可能是你最喜愛的東西之一。

我感覺我對你的哀悼應該有所節制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節哀這個詞有道理。

所以我有了一個個人的想法,此事我已經告訴了一些朋友。有緣能看到的熊哥親友如果有條件允許我想也可以一做。這可能是我們唯一能給熊哥做的事了。

就是,用戴嘉林的名義,去做些類似給沒錢手術的兒童捐款,或者建廟修橋,希望工程乃至對各類給有困難的人進行捐贈的事。這可能是一個長期的事情,不在於一時半會兒。我想我會持之以恆。因為在我看來,一個人的結束有兩種。一是心跳的停止,正如我的摯友,此時此刻的熊哥,戴嘉林。一種是社會意義上的消失,就是說最後一個知道他故事的人也去世了。我希望我們能用他的名義,多幫助別人,讓戴嘉林用後一種方式讓生命的存在得以延續。因為他在生前,是一個讓世界變得更好的人。他走後,也許用這種方式,也會繼續的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哪怕只有一丁點。

熊哥,這是我任性的,沒有經你同意的一個想法。就這個問題我再也無法跟你商量是好是壞了。但是我就是想這樣做。希望你能同意。因為你的存在,真的至少讓我自己的世界變得更好了。

在最後,我想起了我們各自對對方說過的一句話。

你和我說過,願你出走半生,歸來時仍是少年。你確實做到了。

我對你說過,也許上天覺得我擁有的太多,所以拿走了我最喜歡的一樣東西。

「就算沒有擁有。」

高二那年,一個少年和我在走廊上因為這話而瘋鬧。那年那個少年,笑嫣如花。那花淡於春桃,卻濃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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