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卡里突然多了四十萬
文/梅吉
01
對結婚多年、感情已然穩定，彼此都覺得磐石也不過如此的模範夫妻來說，另一半什麼樣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生命無法承受之輕？
欺騙。
侯宇從來不曾假設過也不相信自己會攤上這個問題：婚內財務欺騙。
夫妻關係估計是跟錢聯繫最緊密的一種關係，從每年的收入規劃，每月的支出計劃，每天的三餐安排，平時的人情往來，沒有哪一樣不跟錢發生關係。在侯宇看來，工資卡交給老婆是天下男人最無可奈何又莫名覺得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何況老婆楊怡經濟頭腦很好，他早就把家中財政大權全權交給了她，自己只是每月領零花錢。結婚三年，房貸即將還清，買了車，家裡新添的高檔家電衣物也越來越多……所有這些都包含著夫妻二人同心協力往中產階層邁進的努力和實力。
如果有人說他老婆會在錢財上欺騙他，他是不相信的。楊怡能騙他什麼？無非是這個月多買了兩條裙子一雙鞋子，然後整個月餐桌上青菜多一點牛肉少一點，在家上網多一點去電影院看電影少一點而已。身為一個男人，他自認自己包容這點小事的心胸還是有的，這些根本都不算個事兒。
但楊怡這一天給了他當頭一棒，他腦袋木了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楊怡的銀行卡里憑空多了40萬。
02
侯宇偶爾聽到同事抱怨老婆查他們的銀行卡消費記錄，好像她們能火眼金睛地從那些明細中查出狐狸精的蛛絲馬跡一樣。他很驕傲，因為楊怡從來不做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所以，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查楊怡的銀行卡里有多少餘額，都花在什麼地方。
侯宇一直覺得，夫妻之間，有兩件事一定要彼此坦誠，一是性，二是錢。他們夫妻關係和諧，婚後財務透明，怎能不恩愛？三年前，二人結婚後就辦了一張夫妻共用的工商銀行卡，兩人平時在工資卡里保留日常所需開銷，其他的都存到這張共用的工行卡里。去年，楊怡迷上炒股，又辦了一張招商銀行的卡。
楊怡一直掌管著家中的經濟大權，侯宇從無異議，直到有一天，前女友王芷琳提起，說她看到楊怡衣著華麗出入五星級酒店，而他突然發現家中的信箱里有了名車、名表、別墅的廣告，而周圍鄰居家仍然是超市打折、小區附近瑜伽班2000元包年的宣傳單。
有人說，如今的商家比你更知道你的財產情況，他們給你推銷的商品代表著你的收入處於哪一個階層。在信息透明的時代，似乎誰都沒有隱私可言。然而，侯宇卻突然發現，自己以為完全透明的夫妻財產關係，也許並不像他以為的那麼簡單。
周六，楊怡照例去健身房了，侯宇靜靜地開始行動。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如果沒查出什麼，他以後一定不會再捕風捉影懷疑老婆；如果真如他猜想……他該怎麼做，心裡卻沒答案。
猶豫了三分鐘，侯宇開始調查。他查了自己的銀行卡，裡面照例5000元流動資金，並沒有增加；又查了他們的共同賬戶，裡面的餘額很正常；然後試探地給楊怡打了個電話，用一種非常煩惱的語氣說，「老婆，你看這『國五條』都出了，咱們要不趕緊給咱兒子買一套房子備著吧，萬一將來更難買呢？」
楊怡說，「我來運動就圖減壓，你還拿這破事兒煩我。咱們家前年買新房，去年買新車，銀行還欠著一屁股債呢，拿什麼買第二套房？」
「我看到一小戶，學區房，首付也才40萬，咱們也不圖投資掙錢，買回來將來兒子好上學啊，名校呢。」
楊怡猶豫了一下回答，「咱們家家底兒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啊，撐死今年年底能存下10萬，買房子，明年再說。」
楊怡那幾秒鐘的猶豫，讓侯宇的心冷得就像結了冰。
他第一次抱著不純的目的打開了楊怡的郵箱，並在草稿箱里找到了一封一年前的文檔，文檔寫得很簡單，只有一組數據。但熟悉楊怡的侯宇推算了時間，確定這是一年前楊怡開戶的那個招商銀行卡的密碼。
他想了想，當時楊怡是怎麼跟他說的？她笑眯眯地說，「老公，咱家有一個共用賬戶了，這個就是我的私房錢，你不許管。」
他想，她一年收入多少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她要有能耐攢下私房錢那還不是給咱家增加財富呢。
如今這筆財富，也許比他想像中要多得多。
03
晚上，楊怡從健身房回來，一身運動後的慵懶舒適，對侯宇說，「我去洗澡。」
楊怡每次運動完，都是在健身房簡單沖洗一下，然後回家再仔細泡澡洗浴，至少要花一個小時。這個時間，足夠侯宇做很多事情了。
侯宇對楊怡說，「我去買點兒蘋果回來給你榨果汁。」
楊怡甜蜜蜜地說，「老公你真好。」
聽到浴室傳來水流聲，侯宇平靜地打開楊怡的包，拿出錢包，從錢包里抽出那張招商銀行儲值卡。他做這些的時候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冷靜得就好像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
他來到小區不遠處的一個24小時自助取款機前，把卡插進去，輸入才得到的密碼。密碼正確，順利進入下一頁選項，他點擊「餘額查詢」。
餘額顯示的數字很長。這遠遠不是他見過的最長的數字，但因為這個數字超過預期，他覺得怎麼這麼長呢？也許是4.6萬，而不是46萬多？
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呢？
難道真像前女友所說，他那單純美麗的妻子，出入星級酒店，穿著他不知道的豪華禮服，做著他不知道的齷齪事情？
侯宇對著那台取款機，很想查查會不會有收支明細記錄，就好像他的那些同事的老婆查消費記錄一樣，他是不是也能查查自己老婆的存款記錄？
侯宇去了樓下超市，買了蘋果，回到家，時間才過去30分鐘。他把銀行卡放進楊怡的錢包，又把包包的拉鏈拉好，然後去廚房榨果汁。
等到果汁在廚房的地上摔得汁液與玻璃渣一起飛濺，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抖得就像失去了控制。
04
夫妻關係是多麼難以言說的一種關係。它可能至純，純得只有兩個人，所有雞毛蒜皮的事不過都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調小樂趣，事無不可與對方講；也可能複雜得就像一團麻，你以為解開了一個疙瘩，其實你只是添上了一道傷疤，於是，面對真正可能影響兩人關係的事，你反而顧左右而言他。
侯宇覺得自己很悲傷。
他今年30歲，婚前談過三個女友，都是女友對他提了分手，第一個嫌他太幼稚，當時他才17歲，怎能不幼稚？第二個說他沒情趣，當時他忙著讀書考證，哪有時間肉麻當有趣玩什麼情趣？第三個也就是王芷琳，對他倒是特別好，當時分手時說得眼淚鼻涕一把抓，說他不愛她，她要他愛她。他當時27歲了，自認戀愛三次，最愛也只能那樣了，對方要管他錢包他給錢包，要他家裡鑰匙他給鑰匙，還要他怎麼愛？
他以為愛情真的就只能那樣，直到他遇到楊怡。他們倆彼此相愛，相處自在，戀愛半年就結婚，婚後除了一年前母親意外住院，兩人幾乎沒紅過臉。
侯宇心裡一頓。楊怡那張卡，正是一年前辦的。
有一天，侯母突然心臟病發，當時侯宇正出差在外，具體是什麼情況，他事後才知道了一些細節。那天送侯母去醫院的是侯宇的前女友王芷琳，當時那件事一度成為城中熱門話題。
王芷琳在婚禮上接到侯母電話，侯母得知她要結婚，心臟病發作，王芷琳丟下滿屋賓客，穿著婚紗直奔侯家。幸虧搶救及時，侯母有驚無險。侯宇連夜趕回家，與楊怡一起，對王芷琳再三道謝，又送守候在病房外數小時的王芷琳回家。
然而侯母醒來後，對侯宇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麼琳琳那麼好的女孩你不要？」
楊怡在一旁十分尷尬，侯宇只得說，「媽，我跟琳琳不合適，勉強湊合了兩年，始終沒有辦法過到一起。我早就跟您說過了，我是跟她分手後才跟楊怡在一起的。」
侯母把頭偏向裡面，閉上眼睛說，「如今琳琳要結婚了，你以後想找她回來也沒機會了……」說著就哭了。
楊怡默默地走出病房。
王芷琳特別得侯宇媽媽喜歡。楊怡是在侯宇與王芷琳分手後不久認識侯宇的，因為中間時間只隔了幾天，婆婆不了解內情，始終認為楊怡是狐狸精上位，對楊怡就是喜歡不起來。楊怡不僅沒有改變婆婆對自己的看法，而且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尷尬境地。
王芷琳當時是從自己的婚禮現場接到侯母的電話後直奔侯家並在途中撥打了120。由於她措施得當，侯母才順利得救。她披著婚紗進醫院的視頻被目睹這一奇景的路人拍了下來，人家出於好心為了表揚她把視頻發給了電視台，然後電視台作為好人好事播放，此後便引發了連鎖反應，她的婚事告吹，但她成了痴情女友的代言人，無數觀眾呼喚他們「在一起」，誰知道楊怡是哪位啊。
王芷琳為了侯母婚事泡湯，何況她對侯母還有救命之恩，此後，王芷琳成了家中常客。王芷琳當著侯宇的面，對楊怡說，「以前我跟侯宇戀愛的時候，阿姨把我當親閨女一樣，我關心她是應該的。你們不用多想，就當我是侯宇的妹妹。」
侯宇記得當時楊怡笑著點了點頭，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此後，楊怡加班的日子越來越多，回家也越來越晚。
侯宇想，是在那個時候，楊怡開始有了別的念頭的吧？而他居然沒有察覺。怎麼可能前女友在他家天天晃，老婆會毫無感覺呢？他當時怎麼就那麼沒腦子，以為天下太平呢？
05
「五一」放假的時候，侯宇帶楊怡自駕出遊。在清風吹佛的夜裡，兩人在度假村的涼亭里談心。
侯宇說：「一年前王芷琳的事情是我處理不當，沒考慮到你的感受。但是我打包票，我跟她真的沒有感情了。以後我也會跟她保持距離。」
楊怡問，「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侯宇說，「這一年，我跟媽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楊怡半開玩笑地說，「你就當我小心眼好了。要是王芷琳再在咱們家晃悠，我就會把家騰出來給你們一家三口了。」
侯宇抱住她說，「我跟你還有媽才是一家三口，以後還有咱們的孩子。」
他始終沒有提那40萬的事，但是後來楊怡給他看了她的股票賬戶和操作記錄，說是幾個月前認識了一個人，綽號老杜。老杜開了一家金融公司，專做股票、期貨等投資，買股票很有一手。楊怡的那點兒股票，經過老杜一年時間的打理，不僅扭虧為盈，而且賬面盈利40多萬元。然後，楊怡把賬戶銷戶。
古人云，「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一個擁抱可能就得到了愛人的原諒，一點小猜忌可能就造成了夫妻間難解的隔膜。有時候，你以為自己處於幸福的深處，卻不知道枕邊人因為一些無法說出口的原因心中慢慢積累了怨恨，生了別的念頭。很多時候，婚姻搖搖欲墜，也許在你不經意的剎那，你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曾經動搖過愛人對婚姻的信任；也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你一個小小的舉動，挽回了愛人漸漸遠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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